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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姚今馬上就要決堤的淚眼,衛燕原本心中的那些失望、痛心甚至埋怨,便一下子統統沒有了。只要她說、甚至只要她那樣看他一眼,他便願意拋下一切,包括他所認為的是非對錯、這些日子以來內心的煎熬,他統統都可以放下。衛燕緩緩伸出了手,將姚今擁入懷中,他的聲音那樣輕,又那樣深沉:“我會竭盡全力站在你身邊,從現在開始到以後的每一日,永永遠遠,只要我還在呼吸,只要我還在這片土地上站着,我都會以你的生死安康為先。”

這一夜過去之後,姚今內心一直不敢對人言說的彷徨和自責、膽怯與羞愧終於慢慢放了下來。八月金桂飄香,她終於也可以高高興興端着龍婉精心所制的桂花八寶甜糕,再提上一壺酒兩個杯子,大晚上明目張胆地跑進衛燕的屋子,嚷嚷着要和他吃個宵夜,然而馬上又會被衛燕連人帶糕一起請了出來,非得請來王相夫妻、趙家兄弟,再讓龍婉過來隨侍,他才肯好好地坐下吃一塊點心。

“明日就是定好的宴請之日,殿下心中可穩得住?哎喲我的腳——”王相人雖然瘦瘦的,胃口卻是奇好,一桌人坐下來,卻是他吃的最多,一個人將大半碟甜糕掃了個空,呂桃氣得在下面狠狠踩他一腳,他方才住了手。

龍婉在旁邊掩面輕笑,便又端了兩碟甜糕並着其他點心上來,而姚今手裡捏着一塊豆沙糕,胸有成竹道:“既然他們人已經到了趙府,又沒有飛機大炮,也不是三頭六臂,我還怕他們在府里跟我翻了天不成?”

“雖然拿下此二人易如反掌,可畢竟藩國初立,他二人亦是有功之臣,倘若沒有名目便拿下,恐怕會讓其他郡守有非議,反而對大局不好。”趙俞一向不主張撕破臉用強,此事上也多次私下遊說過姜傅二人,但顯然未得任何結果,故而此刻也是眉頭緊蹙。姚今見他神情凝重,笑眯眯拍了拍他的肩膀,“到底兄弟二人心有靈犀,你所顧慮的,趙升已經為你辦妥,放心,絕對不會撕破臉打起來,明日酒宴上,連一個碟子都不會打破。”

趙升連忙起身,“殿下放心,那姜長嗣一家老小都已被下官軟禁在一處隱秘之所,傅江是個孤家寡人,但有一名從小養育他的乳母素來被他視如親娘,如今也一併拘了來。事情辦得隱秘,他二人絕不會知曉。”

“什麼軟禁什麼拘啊?趙升,你素來油滑,怎麼說話呢?”姚今柳眉一挑,那趙升忙不迭地跪下,“殿下恕罪、殿下恕罪,是屬下失言!不是軟禁,只是將她們請來小住、小住!”

“這還差不多!”姚今向趙俞努了努嘴,趙俞便趕忙將他這個已是滿頭大汗的弟弟扶了起來,姚今接着道:“待這件事完了,本公主就恕了你之前向我舉薦姜長嗣的罪,以後還需少吹牛,多做事,現下十三個郡的稅收和糧食都歸你治轄,這可是民生大計,你可得給本國主警醒點兒!”

“屬下感念殿下信任,一定不負您的厚望!”趙升厚着臉皮笑着敬了姚今一杯酒,心裡卻不是滋味:說是稅收糧食都歸我管,還不是錢賬分開,賬目都在哥哥手上,我也撈不到多少油水……

一旁的王相此時又吃了兩塊金絲餅,心滿意足地拍了拍肚子,也起身道:“明日屬下會坐在姜傅二人對面,宴上殿下只管按計劃盡情嘉獎讚賞眾人,自然堂下會有人將話題引向他二人和駐在福安的三萬兵馬,屬下會仔細觀察他們的反應,待時機恰當,屬下便會舉杯敬殿下一杯酒,殿下便可向他們發問了。”

“好,沒問題。”姚今點頭,“若是順利便罷,倘若他們有所猶疑,我便不客氣了。”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殿下要降要殺,放手行事即可。”

“對這兩個人,我可沒打算降——”

一直未發一言的衛燕突然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我在軍中與姜傅二人相處甚久,深感他們並非大奸大惡之人,想必好好言說,也不會要到那般地步。”

“是,我也覺得不會。”姚今一臉甜笑地順着衛燕的話說道,“事情若是順利,我還是打算由傅江重新統配各地的守城軍,再挑選訓練出一批我們小南國的軍隊來,軍防之事,還是早點籌划起來的好,屆時衛燕你和他一起,可好?”

衛燕也笑着點了點頭,而王相頗有深意地看了看兩人,又和默不作聲的趙俞對視片刻,便將沒說完的話悄悄咽了下去。

雖然王相沒有把後面的話說出來,可第二日的飲宴卻正如他所料,姜傅二人早有準備,任憑姚今和堂上眾人如何旁敲側擊,皆是裝傻充愣,決口不提交出兵權一事。直至姚今將恩賞之物一一賞賜下去,別人拿到的都是金銀珠寶、玉器古玩,唯有這二人打開盒子看到的居然是自己親人的近身之物。傅江第一個變了臉色,立刻就要起身發問卻被姜長嗣攔住,而姚今一臉笑意地看着他們,雖然宴席上仍舊是絲竹繞耳、歌舞昇平,這氣氛卻猶如驟然降溫的天氣,冰冷寒意立時瀰漫開來。

“請問國主殿下,這賞賜之物是何意思,恕屬臣愚鈍,實在不懂。”

“姜大人如此聰慧,怎會不懂?”姚今笑着自飲一杯。她今日飲酒不少,似有幾分醉意,便一手支着腦袋,慢條細理道:“各位都是小南國的有功之臣,都是對小南國用了心的,本國主的賞賜也用心,賞下的都是大家最重要、最心愛之物——姜大人,你再仔細看看,莫非錦盒裡的東西,對你來說不重要?還是對你來說有什麼旁的東西,更重要?”

看着對面的王相和側邊的趙家兄弟二人,姜長嗣呵呵一笑,大聲道:“殿下是主,屬下是臣,殿下覺得什麼重要,那便什麼重要。就算殿下覺得那三萬與屬下還有傅大人一同出生入死的將士們不重要,屬下也自然不敢爭辯。橫豎大伙兒都是一起上過戰場拼過生死的,這般袍澤之誼,想必殿下身在這高樓玉宇中談笑之時,亦或者坐在這金碧輝煌的高座上飲酒之時,是萬萬想象不到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