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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與堯的臉上露出一絲極淺的笑意,他輕輕按了按旁邊要起身說話的飛鴻,又朝佳音使了個顏色,這才張口道:“我與公子你素不相識,不知‘不尊重’這三個字,從何而來?”

“我、我敬你酒,你理應一飲而盡,為何、為何你才喝了一口,就丟下了?你這不是、不是不尊重我,又是什麼意思!”

“我酒量淺,素來少飲。”江與堯的語氣淡淡的,似乎並不將姚今放在眼裡,卻也不讓下面的人來將她拉走,自己卻坐下喝着茶,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少頃,見林月白被攔在一邊上來不得,便讓佳音將她帶了過來。

“江公子,是我兄弟二人失禮了,還望見諒!舍弟定是酒醉喝多了,才說的這些糊塗話,冒犯之處還請見諒!”林月白一上來就忙着道歉,又將插着腰站在那的姚今給拉了過來,“不如、不如讓我先帶他回去醒醒酒,也免得擾了各位的興緻,今日所有的花酒錢都由我家來出,權當是給江公子和在場諸位致歉了!”

江與堯把玩着手上的小小茶杯,搖了搖頭道:“這位公子所言不妥。今日這花船是江門包的,也說了是江家做東,怎麼公子卻說你來出錢,是覺得江門出不起?”

“沒有、沒有!絕無此意的!”林月白暗暗叫苦,看看身旁的姚今兩頰緋紅,眼神迷離地瞪着她,想是這酒的後勁上來了,她最怕被人看出她們的女兒身,一心盼着趕緊離開此地,忙道:“江公子,今日既是江家做東,我兄弟二人又不在被邀請的名單之列,誤打誤撞上了船,舍弟又打擾了公子雅興,不如我們先行離去,明日待舍弟這酒醒了,我定然帶上他去給江公子好好賠禮!江公子,我們就先離去——”

“為何要離去?”本來已經迷迷瞪瞪半倚靠在林月白身上的姚今聽到她這話,突然就挺直了腰站了起來,瞪着眼將江與堯、佳音、飛鴻一個個看了一遍,最後目光落在林月白的身上,眼神頓時散了,笑嘻嘻道:“表哥,聽說她們這裡歌舞技藝絕佳,我看也不怎麼樣,正如你說的,跳舞的不如你,唱歌的,也不如我嘛!”

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林月白此刻心裡真是叫苦不迭,尷尬地看着後面臉色不佳的佳音和飛鴻,解釋道:“沒、沒有這話,是舍弟,舍弟他喝多了,這才胡言亂語,兩位姑娘萬萬不要放在心上!”

“沒有胡說,我沒有!”姚今抓着林月白的兩個胳膊搖個不停,指着那半空中的舞台大聲道:“你去,你去跳個驚鴻舞給他們看看!給他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快別說了,阿姚!”林月白忍不住去捂她的嘴,旁邊的江與堯倒是挑起了眉,將林月白上下打量了一番,問道:“這位公子,善舞?”

林月白被他這麼一看,頓時嚇得一頭冷汗,連忙搖頭道:“不不不,不善不善,根本不會!”

豈知她在這裡拚命否認,一旁的姚今倒大笑起來:“哈哈哈,表哥你是膽小鬼喔,你不敢?你不敢上台?沒事兒,我來,我來!”

“阿姚——”

林月白一聲驚呼未落,姚今人已經衝到了舞台下,她前前後後找不到上去的台階,轉了兩圈終於發現隱藏在帷幔後有一掛大約是裝拆道具用的軟雲梯,姚今這時已是一片糊塗,便也管不了那麼多,手腳並用地朝上爬去。這廂林月白看得連連跺腳,心中直呼瘋了瘋了,見江與堯也不派人前去阻止,像是鐵了心要看她們出醜的意思,無奈之下也只能硬着頭皮上前道:“江公子,舍弟在家閑時喜好音律,還望公子——”

林月白這廂話音未落,那台上姚今已然站了上去:“我、我雖不精通音律,但我唱的歌,你們肯定,都沒聽過!”

聽得台下眾人嘩然一片,林月白定睛往那舞台上一看,當即差點昏了過去:大約是爬雲梯時被勾到了頭髮,姚今一頭青絲已經全部散落下來,她自己也不知重新束髮,只胡亂將一邊的頭髮別在耳後,那束髮的紅色絲帶正被她牢牢拿在手上,人卻只是拽着台上一根綵帶,大紅的外衫有些凌亂,袖口高卷,露出裡面一大截白色的綢衣,傻傻站着,一動不動。只見燭火映照之下,姚今兩腮緋紅,被燈火照得嬌艷欲滴的唇色,並着一雙有些迷濛又晶亮的雙眼,這哪裡是位公子,活脫脫正是一位紅衣俏佳人!場上眾人皆是風月場的老手,見她這般模樣,一個個正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那江公子倒是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旁邊滿臉尷尬又焦急不已的林月白,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公子談吐不俗,像是有門第人家的子弟,台上那個,真是你的表弟?”

“我……”林月白一時也不知如何答話,看着姚今站在那舞台上,再也顧不得面子什麼的,低聲哀求道:“江公子,請您、請您將舍弟接下來,她、她實在是不能——”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最怕朋友突然的關心,

最怕回憶突然翻滾絞痛着,不平息,

最怕突然聽到你的消息。

想念如果會有聲音,不願那是悲傷的哭泣,

事到如今終於讓自己屬於,我自己,

至少眼淚,還騙不過自己。

突然好想你,你會在哪裡,過的快樂或委屈?”

……

姚今的歌聲,並沒有打動在場的大多數人,然而因為江與堯一個噤聲的手勢,眾人也都安靜了下來。所以即使姚今的聲音忽大忽小,忽而啜泣忽然又高興起來的腔調,沒有伴奏,沒有麥克風,只有安靜的空氣,伴隨着船外隱隱約約的水聲,一個字一個字落入了江與堯的耳中,也落入了他的心裡。

“最怕此生已經決心自己過——沒有你,

卻又突然,聽到你的消息……”

唱完了的姚今,慢慢地靠着那根幾乎要被她拉斷了的綵帶,跌坐在了地上,林月白遠遠地看着她,不知何時,眼淚從她眼角滑落成一條長長的線,她幾乎忘了江與堯就在身側,喃喃地道:“阿姚,你還是忘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