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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外面的雨突然大了起來,漸有瓢潑之勢,並起了風。

風急雨驟的來了近一小時強降雨,緊接着雨過天晴,西邊露出了太陽。

人們憋在屋裡一天,此時全出來透透氣,互相拉談幾句,議論議論這雨。有的說下的可惜,要是伏天下就好了,莊稼還能更好點兒。有的說秋後雨下點行,就是太大,耽誤往家拉秸稈。

村頭的河漲了水,平日平緩的河面起了泥浪,水流湍急。河面上不時飄了從山上衝下來的樹木,連根帶葉的往下流涌去。

人們在河邊見有可當檁材的樹木衝下有人心癢,便回家拿了三股叉或鎬頭,準備下水去撈。那可都是好材料,平時蓋房搭屋用幾棵樹得到村上打申請,還得交錢,現在可是誰撈到是誰的。

哎,貪財的人呀,那可是漲了水的河,它能夠把整棵樹衝下來並眨眼間沖向下流,可見水流之急危險之大,整不好連人帶樹都能沖走,枉搭了性命。

但世上就有那不要命的,沒辦法。

上游又有樹衝下,五個摩拳擦掌的老爺們兒挽起褲管踏入水中向河中心走去。旁邊看熱鬧的人們為他們捏了一把汗,其中包括老譚和西院大哥。

西院大哥在那五人下水前勸他們不要撈,說有危險。那五人不但不當回事,且有厭煩之色,大哥也就罷了。

隨着五個人的前行河水很快沒過了他們的大腿根兒,其中有個矮個兒的直接到了腰那。矮個兒便慌了神,轉身往回走,邊走邊說不跟你們搶了,你們誰撈着算誰的。

這時那棵樹已經衝到近前,剩下四人發現手裡的三股叉和鎬頭根本無用武之地,倒成了累贅,不如直接上手扯樹杈子或者抱樹來得快。

於是便有人心疼的舍了手中的傢伙式上去拽樹杈子,並大聲喊:“這我的,我先拽住的。”

剛喊完大樹便在激流中打了橫,樹根那頭照直往下衝去,樹頭這邊橫掃,其餘三人中的兩個被樹杈子掃中站不穩腳,先後跌落水中,剩下一個見情況不妙轉身便往河邊走。

拽住樹杈的那人和跌落水中的兩人先後從水裡冒出頭,還沒來得及喊出聲便被沒怎麼減速的大樹再次帶倒,沒入水中------

河邊看熱鬧的人群連連發出驚呼,驚恐的看着河中心,等着見那三人再次冒出頭------

河深水急,大樹往下流衝去。

沒入水中的三人像溺水的人一樣,慌亂中抓住樹杈子,隨着樹往下沖,腳根本踩不實地,只能艱難的從水中冒出頭呼吸。

“撒手——撒手呀——”河邊有人大喊。

喊的人好心,意思是撒手讓樹沖走人不就站起來了嗎,河水只不過剛沒大腿根兒。這樣想是對的,只不過現在的情況是那三人都在樹頭的籠罩下,很難站起。

情況萬分危急!

三人若是慌神嗆了水,十有八九將順水走了。

這時老譚身邊的大哥起身了,只見他沿着河邊往下流跑。他剛一跑老譚便明白了,也跟着跑。倆人很快跑過了河中大樹的位置,然後相跟着下水往河中心走去——他倆要在前面攔住那棵樹。

河邊看熱鬧的人中有那三人的本家,似乎看明白了老譚和大哥的意思,也先後心急火燎的跟了過去,同時過去的還有五個熱心遊客。

人多力量大,這話不假。

當老譚和大哥在河中手拉手用身子扛住樹榦時,後跟着下水的眾人先後趕到,合力把那三人從水裡救起。

“你們這幫屁老鴨子,壓根兒就不會撈樹,那得有人在河邊拉繩子,有人下水套樹根才行。就你們這樣,哼!”大哥站在河邊沖驚魂未定的三人進行訓斥,“漲水的河奈何的橋,飄的不是金銀寶,是索命的妖。這都不知道,白活!阿嚏!”

老譚擰着褲管道:“大哥,回吧,別感冒了。”

倆人便折轉身往回走,那三個死裡逃生的在身後說著謝謝。

老譚到家後免不了挨雅茹一頓數落,他嘿笑着脫了濕衣服進衛生間洗澡。等出來時雅茹泡了熱茶,拿出了厚衣服。

但老譚還是感冒了,在後半夜發起了高燒,渾身火熱滾燙。吃了兩片退燒藥不見好,雅茹拿酒給他搓了身子,勉強挨到天明後便出門到村衛生室敲門,心急火燎的把大夫請到家裡。

大夫給老譚量了體溫後聽診,聽到肺部有濕羅音便皺了眉。老譚說自己有支擴病根兒,大夫恍然,給掛上點滴消炎,同時打了退燒針。

剛給老譚處理完大夫的手機響了,原來西院大哥也感冒了,發了高燒,嫂子到衛生室沒找着大夫,便打了電話。

呵呵,一對難兄難弟,救人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大夫走後雅茹埋怨老譚:“自己啥身體不知道,逞啥能?這下好了,老實了吧。”

老譚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那也得看自己啥樣吧?”

“大哥都下去了我能不下?”

“你能跟人家比?人家身體比你好!”

“我歲數比他小。”

“你病比人家多!”

“你——”

雅茹充滿關心的氣人話叫老譚無言以對,一着急嗓子眼便一熱,他心說壞了,想把湧上來的血咽下去,可惜沒成功,便示意雅茹把紙抽遞給他。

雅茹抽了兩張紙給他,他拿紙捂嘴,電視劇里的情節便在現實中上演——血殷紅了抽紙。

“媽呀——咋啦?”雅茹驚叫起來,一時間慌了神,臉都白了。

“沒事,支擴犯了,正常。”老譚說,很是平靜。

雅茹畢竟女人,雖見過老譚吐血,但那是七、八年前的事了。現在再見,並且還是在自己說了氣人話之後吐的,難免慌亂自責。

“怨我,不氣你就好了。”雅茹打了哭腔。

“不怨你呀——”老譚沖雅茹笑,笑容把雅茹又嚇了一跳——張開的嘴全是血。

雅茹趕緊拿水叫老譚漱口。

“上醫院吧,好好檢查檢查。”雅茹說。

“不用,打幾天吊瓶把炎症消下去就好了,你又不是沒伺候過我,知道啥樣。”老譚說。

“那時候你不是沒得癌症呢嗎?現在不一樣,聽我的,去醫院。”

“可不用呀——”老譚說。

雅茹還要張口勸老譚去醫院,這時從西院傳來嫂子的哭聲。

老譚和雅茹心一驚,相互狐疑的看一眼,老譚道:“咋回事?趕緊過去看看。”

雅茹便出屋去了西院。

哎,怎麼說呢,大哥一直胃潰瘍,時好時壞的多少年了。病這玩意兒就這樣,時間一長人便放鬆警惕,習以為常了。

哪知大哥的胃潰瘍潛移默化的發生了病變,轉移成惡性腫瘤,並且晚期。

嫂子哭倒不是大夫檢查出了大哥癌症,而是大哥像老譚一樣吐了血,一時間嚇的。

知道大哥胃癌晚期的事是兩天以後,老譚給住院的大哥打電話問候時嫂子哭着告訴的。

老譚拿着手機心灰的沉默許久,眼前出現了大哥往河裡跑的情景,眼裡噙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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