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少辭說，他每晚都會在書房裡待到很晚，有時還會直接在裡面睡覺，這個點應該是在的吧？

房裡有些黯淡，只有桌旁點了兩盞小小的燈。

子衍低着頭認真看着什麼，以至於她進去他也絲毫沒抬頭。

房間有些過於黑了，顧念念躡手躡腳的朝他走去，生怕一不小心踢着個啥。

然而墨菲定理再一次生效，越不想發生的事偏偏就要發生。

黑暗中，她踩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正好頂在她腳底中央，硌得她生疼，一個沒忍住驚呼出聲。

子衍抬頭，然後起身燃了燈。

突然的亮堂讓她有些不適應，顧念念不舒服的揉了揉眼睛，抬頭時發現子衍正端着書望她。

“嘿嘿，我來找你幫個忙。”

顧念念訕笑幾聲，抱着東西小跑過去。

顧念念手腳麻利的將紙攤開，然後把筆遞給子衍。

“能幫我寫封信嗎？”

子衍沒搭話，看着她。

顧念念小眼一閉，心痛道：“行吧!我......我不收你路費了，可以吧？”

他的臉上染上濃濃的笑意，修長的手指拿起筆。

偏頭問：“寫什麼？”

她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嗯......反正你就告訴我爹，我去外面玩了，讓他別擔心我，更不能讓任何人動我的東西！”

子衍低頭，筆尖划過紙面。

顧念念斜着眼睛隨意瞥了一眼，子衍總比她會寫，她可不會古代那些文雅的措辭。

他低頭認真寫着，顧念念站在一旁，突然就移不開視線了。

燈光柔柔的打在他的側臉，長長的睫毛投下密密麻麻的陰影，好看的喉結正在隨着呼吸上下滾動。

顧念念又看呆了。

這好像不是她第一次被子衍的顏值迷住了。

她忍不住壓低身子朝他湊了湊。

子衍身上總是帶着一股神奇的清香，不知道怎麼形容，總之就是特別好聞。

顧念念伸出她那躁動不安的小手，突然就想戳戳他的臉。

好像......看起來很軟？

不知道和不凡的小肉臉有什麼手感差異呢？

哈哈哈。

香爐中的香燒掉了半截，淡淡的木香環繞着房間，微暗的燈光下，少女彎着腰，纖細的小手緩緩的磨着墨，注視着低頭寫字的男人。

這樣的畫面，實在是美好。

然而——美好就是用來打破的。

“你臉髒了。”

啊？？

子衍突然的抬頭讓她一驚，連忙後退幾步。

她剛才是不是笑得很痴漢？不會被看見了吧！？

“呃，啊啊，謝謝啊，沒什麼事的話我就不打擾了！告辭！”顧念念抓起信便溜。

門外的冷風一下子讓她清醒不少，顧念念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臉，深呼了一口氣。

顧念念啊顧念念，你剛剛是鬼迷心竅了吧!

她回到自己房間，鏡子里的她臉上還泛着微微的紅，小巧精緻的下巴上卻多了一個小黑點，活像一個媒婆痣。

應該是她磨墨的時候沾上去的。

顧念念無奈的擦了擦，這也忒丟臉了。

她沒心思去糾結自己剛才心亂如麻的感覺，麻利的將信裝進信封，倒頭便睡了。

只是，今夜註定無眠。

……

天剛蒙蒙亮的時候，顧念念便拖着疲憊的身子醒了。

她心裡始終惦記着她那幾百兩黃金，誰也不想一夜之間又變成窮光蛋了呀。

簡單的洗漱後，她伸了個懶腰，打算出門呼吸呼吸新鮮空氣。

剛踏出去沒幾步便被一陣冷風趕回屋裡了。

兩隻小手立刻就被凍得通紅，顧念念使勁的揉搓，卻還是怎麼也暖和不起來。

她記得昨日來的時候也沒這麼冷啊。

顧念念低頭看了看自己單薄的衣物，心下一涼。

她本來也沒打算在這長住，就只帶了一件薄薄的換洗衣裳，這樣下去，她非得凍死在這不可。

算了，還是待在屋裡不出去了吧，可這信？

一瞬間，顧念念腦子裡滿滿的糾結。

要錢？還是要命？

再三糾結下，顧念念還是選擇向金錢妥協，萬惡的金錢啊！姐對你可真是又愛又恨。

她將被子披在身上，裹得嚴嚴實實，最後還抱了個小暖爐，彎着身子顫顫巍巍的出門了。

一開門，冷風便呼呼的灌了進來。

顧念念打了個寒顫，深吸一口氣，眼睛一閉就沖了出去。

說來也怪，明明是初秋，卻恍若已至深冬。

“小姐，這麼冷的天，你出來幹嘛呢？”阿珏從遠處跑了過來，擔憂的問。

顧念念伸出腦袋，一說話面前便立刻有了白霧。

“你不也出來了嗎？”

小丫頭鼻頭紅紅的，看來也凍得不輕。

阿珏有些急，推着她進了屋，又將手中的暖爐和薑湯遞給顧念念，自己一個人在原地跺腳搓手。

“今早阿珏一醒就覺得外面天氣不對，小姐你素來體寒，定是受不住的，這是我去廚房熬的薑湯，快趁熱喝了吧。”

顧念念一動不動的盯着她，然後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阿珏，你怎麼這麼好啊。”她像個樹懶似的抱住阿珏，死活不肯撒手。

阿珏哭笑不得“快喝吧，不然得犯病啦。”

顧念念點頭，然後將薑湯全喝了下去。

溫暖的薑湯順着食道，暖和着全身。

“阿珏，你說這明明才九月，怎麼就這麼冷啊？”

顧念念一個南方沿海城市長大的娃，實在是沒經歷過這麼冷的天氣。

況且，她現在這副身子，也完全折騰不起。

“我也不知道，總之，小姐，你就待在這裡別出門了。”

她點頭，這想法和她不謀而合。

不過......

“阿珏，你託人將這封信送回顧府。”

再冷也不能忘了身家財產！

......

“這麼多年了，寒淵潭還是第一次結冰。”三公摸着自己的小鬍子，語氣是難得的凝重。

潭面結了一層厚厚的冰，陽光下反射的光直刺人眼。

子衍一身白袍，竟也與光潔雪白的冰面和四周峭秀鋒利的冰柱相稱。

他伸出手，感受着之間的溫度，若有所思。

“這麼反常的異象，乖侄，你覺得會是什麼原因？”

“是寒冰蝶。”

“寒冰蝶嗎，可那不是葯神谷醫仙用來救人濟世所培育的嗎？”

子衍垂眸“任何東西多了，就有可能產生弊端，有人在蓄意利用寒冰蝶引發禍亂。”

......

顧念念躺在床上，將房裡能用上的被子都裹在了身上，里三層外三層就像裹粽子似的，以至於她現在喝個水都費勁。

阿珏端來午飯，香噴噴的飯菜也吸引不了她了。

因為她壓根就不想動啊！！

“阿珏，我好難受......”顧念念說話帶着濃濃的鼻音。

阿珏嚇了一跳，立刻放下碗跑了出去。

......

那個熟悉的女人又出現了。

她一身紅衣，背對着顧念念。

“挺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很奇怪，女人的聲音就像一針特效鎮定劑，她彷彿感覺不到寒冷了。

是啊，熬過去，前面就是溫暖了。

女人走遠了，顧念念也跟了上去。

可沒走幾步，她腳下一空，掉進了一個冰窟。

周圍全是冰塊，散發著陣陣寒氣。

一陣又一陣砭骨的痛刺激着她的神經，顧念念瑟縮着身子，緩緩闔上眼睛。

終於......要死了么？

不要，她一點也不想兩次都死得不明不白的。

她的古代女團夢還沒實現，帥哥也沒泡到，阿珏也還沒嫁出去。

她可不能死......

可是真的好冷啊。

......

阿珏在門外來回踱着步，她快急瘋了。

“你......主上在裡面，你別擔心了。”少辭有些擔憂，但又不知如何開口，只好笨拙的安慰。

但這樣毫無效果，阿珏一聽這話，直接蹲着哭了出來。

完蛋，他就不該說話。

“誒，你別哭啊......”少辭懊惱極了，內心罵自己沒腦子。

“天師大人都進去那麼久了，他那麼厲害的人，都沒辦法救小姐，我好怕嗚嗚......”

少辭被她說得哽住了，秀氣的眉也不禁皺起。

顧小姐的病症，也實在是奇怪。

阿珏哭得愈發凶了。

......誰能教她怎麼哄女孩子？

天才少年少辭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難題。

屋內。

子衍閉着眼，抵上顧念念單薄的背脊，緩緩運氣。

很快，她背上的衣服便被汗浸濕，薄薄的絲質緊緊貼在背上，甚至能看到凸起的骨頭。

這樣小小的身板是承受不住他強大的真氣的。

子衍收回手，眉頭緊皺。

失去了支撐，顧念念身子一軟，就要往下倒去。

子衍輕輕扶住了她，眼裡有着複雜的情緒。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他脫下外袍替她蓋上，又將她的頭輕放在枕頭上。

安頓完這些才道：“進來。”

少辭聞聲而進，神色也不太好。

“主上，整個北洵的氣溫都在快速下降，已有不少百姓被凍死在路邊，寒潮還在繼續推進，臨淵的結界......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

子衍眸色微涼，他看向還在昏迷的顧念念。

躺着的人兒臉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一臉的虛汗，嘴裡還在喃喃着什麼。

他沒再猶豫，幾乎是脫口而出“去葯神谷。”

子衍俯身抱起了她，一雙黑眸中是看不透的情緒。

他現在十分慶幸顧念念來了臨淵。

否則......她可能已經變成一座冰雕了。

少辭噤聲，默默跟上。

“你留在臨淵，保護不凡。”他淡淡吩咐着。

“可是......”少辭猶豫着。

且不說現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臨淵，那葯神穀穀主脾性古怪，他們能不能進去都不知道，到時候寒潮加重，是會有危險的。

子衍看出了他的擔憂，微微垂眸“不去的話，她會死。”

......

“有一句話屬下知道不當說，可我還是要說。”

“直說無妨。”

少辭猶豫片刻後開口“主上，你寧願自己冒險也要救顧念念，您是不是......”

“是。”

少辭愣住了，他沒想到子衍會回答得這麼快，直接把他想說的話堵住了。

也是，他第一次見主上對一個女人如此上心。

“您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臨淵。”他堅定的說。

子衍微微一笑，抱着顧念念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