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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化帝雖然已經去位去定了,以至於裘漱霞跟衛溪當朝掐架時,措辭舉止都已經不怎麼把他放眼裡——但新君沒選出來之前,到底不好不管他死活。

是以看到他昏厥,連顧韶都顧不上表態,忙命人將皇帝扶回御座之上,召太醫速來診斷!

這診斷結果也沒什麼花頭,無非是急火攻心:也難怪,剛才裘漱霞跟衛溪那番爭吵,委實錐心,端化帝本來就不是特別堅韌的人,又因為是冤枉的,羞憤之下,受不住也在情理之內。

但眾目睽睽之下,這樣輕慢一位尚未正式退位的皇帝,傳了出去,也實在不好聽。

所以顧韶很是嚴厲的訓斥了衛溪與裘漱霞一番,這兩人也跪下來請了罪——這時候端化帝都還沒醒來,自然聽不到他們的請罪,大家心裡都有數,不過是做個姿態罷了。

最後顧韶說:“陛下現在御體欠安,今兒先到這裡吧!”

衛溪聞言一怔,眉頭頓時緊皺,裘漱霞倒是欣然從命,帶頭告退了。

畢竟肅王這邊現在的目的就是搗糨糊拖時間。

“顧相這是什麼意思?”但衛溪卻磨磨蹭蹭的,挨到衛皇后趕過來接手了照顧端化帝,顧韶也出宮時,才迎上去攔住,低聲質問道,“難道顧相要不念師徒之情了嗎?”

“你真以為,方才老夫不發話讓你們都散了,就能當堂定下太子登基之事嗎?”然而顧韶聞言冷笑了一聲,撫了把長須,不屑道,“明擺着不可能的事情,拖時間有什麼用?還不如早點回府去商議對策!”

衛溪也不是當真心急火燎,不過是做個姿態,此刻見顧韶似乎還是向著太子的,心裡放了點心,拱了拱手,緩和了語氣道:“是我心急了,還望顧相見諒!”

陪顧韶走了幾步,又試探道,“但現在裘漱霞胡攪蠻纏,顯然是欲為肅王趕回帝都拖延時間,卻不知道顧相可有良策相賜?”

“那也要他回得來!”顧韶面無表情的說道,“帝都左近的禁軍……可不都在何文瓊手裡?”

衛溪目光閃了閃,說道:“但肅王畢竟是宗室子弟,且是先帝嫡親之子,縱然過繼給了肅惠王……”

“庶人陸鶴浩膽大妄為,勾結禁軍,謀害肅王,委實罪大惡極,不可饒恕!”顧韶淡淡瞥了他一眼,嘿然道,“怎麼?你們不打算這麼幹了?”

——他說的這個,正是衛家的後手。

蘇家不是想拖時間,好讓肅王趕回來爭位嗎?

然而帝都左近的兵權都在何文瓊手裡,肅王就是插上翅膀,也休想飛入皇城之內!

只要肅王靠近帝都,何文瓊就會命手下的軍隊直接出動,假借陸鶴浩之名,將之趕盡殺絕!

青州蘇氏的“黛鋒”再厲害,到底也不過是一個衰落望族的暗衛,如何能與正經的軍隊精銳比?

肅王要是因此徘徊不來帝都,那也正好。

倒要看看蘇家有沒有本事,長年累月的拖下去!

如今這一手被顧韶點破,衛溪也不驚訝,只微笑道:“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太子年幼,尚須顧相悉心教導,我們作為外家,也只能盡此綿薄之力了!”

話里話外的意思,太子登基,與顧韶乃是一榮俱榮。

顧韶淡淡道:“太子天性聰慧,皇后娘娘亦是深得衛尚書之真傳——老夫偌大年紀,經了這回的事情之後,也覺得有些倦了。”

衛溪聽到這兒,只道顧韶不打算趟這回的混水,不禁微微皺眉。

未想顧韶繼續道,“所以待太子登基之後,老夫也該回洪州了!”

“顧相老當益壯,何出此言?”衛溪吃不准他這麼說的用意,試探了幾句之後,見顧韶眉宇之間郁色沉沉,心想多半是被端化帝給氣着了——畢竟這位皇帝,可是顧韶打算輔佐成為比肩顯嘉帝的明君的!

結果呢?

三年不到竟身敗名裂,而且是讓顧韶這個級別的老臣,都無力回天的身敗名裂。

講道理他們這種一心輔弼的臣子,攤上這樣的君主,也真是欲哭無淚了!

倒也難怪顧韶心生退意。

衛溪對此自是樂見其成,他親自教出來的長女他還能不了解嗎?衛皇后是肯定希望留下顧韶制衡娘家的——衛溪倒也沒有篡位的野心,因為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陸氏氣數未盡,做外戚的野心若是太過的話,不過是賠上衛家多少年的基業,步上帝都顧的後塵罷了!

不過難得碰見外孫少年登基的情況,他當然也希望趁這個機會,給鳳州衛氏撈上一筆。

說起來青州蘇之所以能成為六閥之後中情況最好的一個,不就是因為出了個蘇太后,與顯嘉帝伉儷情深,連帶整個蘇家都受到了顯嘉帝的優容嗎?

只是衛皇后跟蘇太后不一樣,蘇太后跟娘家關係好,又因為生下嫡子之後,希望讓自己的兒子登基,非常需要藉助娘家的力量,故此對於娘家挖大睿牆角非但不反對,反而還存着包庇與鼓勵的態度:娘家不強大,怎麼幫她兒子謀取大位?!

但衛皇后一來跟娘家存下過罅隙,二來她兒子早就已經做了太子,那麼她當然是把整個大睿天下,都看成自己兒子的東西了!

這種情況下,她自然也不會允許娘家過於壯大——畢竟作為一個正常的親娘,沒人希望自己兒子被架空成傀儡。

“顧韶蟄伏二十年才出山,這回出仕才幾年就要回去,未必是真心,回頭還是好好試探一下方能確認!”樂見其成歸樂見其成,眼下太子還沒上台,衛溪心裡高興了下也就撇開了,轉而說起正事:“蘇家底蘊不在我衛家之下,又因蘇太后在顯嘉一朝備受先帝敬重,蘇家由此得利,前朝二十餘年的光陰,足夠蘇家把手伸到這大睿的方方面面了——所以,即使斷絕了肅王進入帝都的路徑,恐怕蘇家亦有化解之法。”

他頓了頓,“比如說,扶持庶人陸鶴浩登基,以為傀儡,假帝之名,剷除我等!”

“陸鶴浩現在就在嘉木宮。”顧韶平淡一句,衛溪卻已明白其意,笑道:“顧相所言極是!”

——都打算殺肅王了,再加一個陸鶴浩,又算得了什麼?

至於說陸鶴浩現在死在嘉木宮,會不會被認為是帝後殺人泄憤,反正朝堂上現在已經徹底撕破了臉,這種事情只要不落下確切把柄,只是口舌之爭都沒什麼意義。

真正決定勝負的根本不在檯面之上,而在檯面之下:比如說衛家一邊在帝都左近張網以待肅王,一邊拉攏顧韶何文瓊等人。

又比如說蘇少歌此刻正對裘漱霞道:“如今最關鍵的一點,其實在於何文瓊!此人掌管帝都左近禁軍,且不說可憑此阻斷肅王歸途,即使肅王進了帝都,哪怕已經登基成功,亦算不得安全!”

畢竟帝都左近的禁軍,是從顯嘉帝駕崩前兩年,就被交在何文瓊手裡,百般清洗,確保他們聽命於何文瓊,忠誠於端化帝。

數年積累,不是朝夕之間可以瓦解的。

“這事兒有點難辦!”裘漱霞今日在朝會上雖然被衛溪打了一頓,不過皇帝跟前,百官瞧着,兩人也不至於下死手,都是些皮肉傷——他也沒當回事,下朝回府後隨便上了點傷葯就過來了,這會一張臉上青青紫紫的很有些滑稽,不過此刻座中之人都沒心情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