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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南憂眼神微滯,沉吟着問道:“孫齊,真的這樣說?”

江呈佳應道:“我親耳聽見,不會有假。”

寧南憂目光漸凝,眼神愈加深邃幽遠,陷入了思慮之中,仿若在細細琢磨着什麼。

眼見此景,江呈佳俯身過去,一隻手撐着,側靠在他身側,好奇的眨眨眼問道:“你在想什麼?”

郎君醒過神來,朝她望來一眼,再三猶豫後問道:“我昏睡的這些日子。門前可有一名小哨兵寸步不離的守着?”

他倏然提出這樣的問題,令女郎有些摸不着頭腦。她細想了想,遂而答道:“是不是哨兵我並不知...只不過,你屋門前確實有名兵士一直守着,日日都來,不肯同其他人守衛換崗。”

聽聞此語,寧南憂唔了一聲,動了動右手,覆在女郎雪 嫩 光滑的手背上,小心握住,溫柔道:“你方才不是要我交待北地發生的事情么?現下,我便告訴你。”

江呈佳點點頭,挪着身子,更貼近了他一些,小聲道:“你說,我聽着。”

寧南憂遂將北地之戰的原委細細說來:“原本,若是越崇沒有離開,或許這樁意外不會發生。我與趙拂、錢暉以及越崇,按照先前的計劃,順利的將援軍悄無聲息的引入了邊城前的平原內。索羅琦他們反應過來時,我們的軍隊已經圍了城,匈奴只能迎戰。

只是,阿爾奇領着的十五萬兵馬守着虎陵丘,仍是危險重重。縱然有錢暉以及山河縣的首領埋伏在丘峰之內偷襲山下軍營,得以依靠險峻的山勢困住阿爾奇半刻,但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我事先想到了這一點,故而,錢暉傳出偷襲成功的消息後,我便立刻命前來報信的斥候領着軍中一千人趕往邊城兩側山脈連峰處,離虎陵丘最近的地方,用先前在山中費心布置的機關,徹底堵住了阿爾奇的歸程之路,將十五萬匈奴兵馬全部困在了丘谷之下,再以鳴箭的方式通知錢暉繼續攻襲。

這樣的計策,不說能一直困住阿爾奇,卻也足夠拖延時間,助我軍重新奪回邊城。然而,令我沒想到的是,虎陵丘之中,出現了另一股強悍的兵力,既非山河縣的戍軍,也非長鳴軍,更不是匈奴兵。這股力量,暗中襄助錢暉,對阿爾奇的軍營發動了攻擊。

錢暉再次稟傳消息到軍營時,我軍正與索羅琦大戰。我得知此事,只覺得心驚,於是悄悄的通知了越崇,命他以支援虎陵丘的名義前去查探情況,摸清那隊人馬的來歷。

我軍與匈奴纏戰三日,將索羅琦逼上了絕路,此人做了亡命的準備,預備與我們同歸於盡,竟以毒蛇猛獸反攻。幸虧...開戰之前,藏於兩側深山之中的探兵發現,夜半時分,邊城之內有一行二三十的人馬,趁着暴雨趕往了連銀山。得知此消息的小哨兵是越崇安排的人,所以立刻入了我的營帳,將此事稟報了上來。

也多虧了這名小哨兵的提醒,我才注意到,索羅琦忽然遣派二三十人趕赴連銀山,很有可能是為了捕捉雨後遊行于山間的蛇蟲與凶獸。連銀山盛產含有劇毒的蛇、蟲。而匈奴人常年生活在野外,最擅長捕捉這類凶禽。

故而,我亦事先做了防範。那名小哨兵自我介紹說,他是來自蛇村的人,我便讓他入了鍛造營,協助鐵匠與良工打造對付毒蛇惡蟲以及猛獸的工具。然則,真正到了那一天,索羅琦放出所有劇毒蟲蛇攻襲我方兵士時,軍中人心大亂,眾兵手足無措,雖靠着加急鍛造出來的武器止了些損失,卻仍是傷亡慘重。

無奈之下,劉平只能選擇以火攻之,將蟲蛇猛獸燒死。偏偏禍不單行,我料到索羅琦會用凶禽攻擊,卻沒想到他竟將那天夜裡派出去的二三十餘人分成了兩隊人馬。另一隊竟脫離了探兵的監視,繞路趕往了虎陵丘。因此,邊城之外深陷蛇蟲之災的同時,錢暉等人亦遭到了偷襲,顧接不暇時,被阿爾奇找到了突破口,衝出了丘谷形成的包圍。

越崇剛剛潛入虎陵丘峰之中,親眼目睹錢暉的軍馬被襲,於是即刻上稟,消息剛傳到軍中,城閣崖便立即率着五千人馬隨他一同趕往了虎陵丘,欲救援錢暉,並繼續攔截阿爾奇的去路。我放心不下越崇,將軍中指揮之權交給了劉平,也帶兵追了上去,恰在山河縣與邊城交界的谷口處,發現了被匈奴圍攻的城閣崖與越崇。

山谷內的匈奴兵,不知何時,也捕獲了數量眾多的蛇蟲...企圖以此困住大將軍以及越崇的腳步。我趕上去營救,意外發現,那名入了鍛造營的小哨兵,也跟在越崇身後。

這小兵見我入了蛇陣援救,竟幾次三番的在我危險之際前來撲救。我心中有疑,卻礙於當時情形,沒時間多想。城閣崖與越崇在我的掩護下,已成功脫逃。可那小哨兵卻在此時再次陷入了蛇蟲攻擊之中,為了救他,我才會被毒蛇咬中,重毒昏迷。”

女郎問:“這麼說,你不是為了救城閣崖而受傷?那為何,太守府中皆是你捨身搭救大將軍的傳聞?”

寧南憂:“大約是...城大將軍以為,我是因救他重傷昏迷的吧。畢竟,那種情況,確實容易讓人誤會。”

江呈佳蹙緊眉頭,拍着胸口,無奈嘆道:“你也是,怎麼就這樣輕易的撲出去救人了?幸而,臨戰前,李躍與趙拂綁着你穿上了金絲軟甲,那毒蛇的獠牙才未能深入你的皮肉,只是輕輕划了兩道傷痕。否則,你早已當場毒發身亡了!哪裡還容得下你在這裡同我說話?”

聽着她的不滿和抱怨,寧南憂微微勾唇,輕聲安慰道:“好在,我此刻還活着。你也別惱,我救人也並非毫無目的。這小哨兵的身份來歷不簡單,興許,與虎陵丘中助錢暉脫身的那股神秘而強悍的兵力有關。出戰前,我命李躍去查了此人的戶籍文書,不知道眼下有沒有送到北地。”

江呈佳頓了頓,看着寧南憂眼中閃爍着的目光,心中稍有些猶疑,試探着問道:“二郎對這名小哨兵的身份,是否...已有了猜測?”

郎君收斂眸色,溫溫淺淺的看向她,指腹輕輕磨蹭着女郎的手背,笑道:“到底是瞞不過你的眼睛。不錯,我確實已有懷疑。”

她又接着問道:“難道...二郎覺得,此人乃是沈夫子的所派?”

寧南憂愣了愣,啞然一笑:“我的阿蘿,真是聰慧。此人,我自第一面便覺得眼熟,像是從前見過似的。憑着他對我的態度,以及虎陵丘**現的異常,我總覺得是有故舊之人在暗中助我。今日聽你提及孫齊以及沈夫子的事,我忽然想起...這哨兵的樣貌,倒是像極了從前跟在沈夫子身邊的一個書童。我便意識到,此事或許與他有關。”

江呈佳調侃道:“那倒是湊巧,我今日說這一嘴,恰好提醒了你。”

寧南憂點頭,莞爾道:“正是如此,阿蘿,你真是我的福星。”

江呈佳抿抿唇,啐了他一聲:“去!就會油嘴滑舌。”

說罷,她捂着嘴偷偷笑了起來,沒過片刻,又忽然想起些什麼,低着頭從懷中掏出了一封文書,遞到寧南憂面前,道:“對了,這是方才城大將軍塞給我的,說是想請你看看。只是你現在身子虛,怕是看一會兒便會疲倦眼花。我先給你放在床頭的書案上,待你傷好些再閱。”

“不必這樣麻煩,你直接讀給我聽罷,省得我之後再看了。”寧南憂不假思索的說著,沒有半分猶豫。

江呈佳心中一暖:“你倒是一點也不怕泄露軍機?”

寧南憂握住她的手腕,溫和若水般,寵溺道:“對於你,我沒有什麼秘密可瞞着。況且,若真是軍機要務,你看了,也能替我出些好主意。”

“你也真是放心我?”江呈佳笑了笑,不知怎得竟生出了一絲愧疚之意,許是因為她有事瞞着他,而他卻交付了整顆真心,完全信賴於她,所以她有些心虛了起來。

寧南憂盯着她墨黑烏亮的眸,唇角的笑意愈發溫柔,愈發的愛憐與心疼。只是這時,他卻不合時宜的,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些奇怪的夢,不自覺的斂起了神情,輕聲道:“阿蘿,日後,我會毫無保留的將我的一切告訴你,不會再讓你心生疑慮,傷懷難過。”

聽着他的承諾,江呈佳淺淺笑道:“好。我記住你這句話了。”

郎君頓了頓,追問道:“那麼你呢?你會對我...全然信任么?”

這句問,讓江呈佳懵住,一時間張口答不上話,愣了好一會兒,才道:“自然...我自然信你。我也...會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說著違心的話,眼眸垂落,濃密的睫毛遮住了她瞳仁中透出的慌張與不安。

女郎的局促雖然隱藏的很好,卻還是讓寧南憂有所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