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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嵐的夢境里全是鬼。

和其他人的夢境也完全不同,看不見任何東西,只能聽到無邊無際的詛咒和瘋狂的抱怨,顧嵐對此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她只想要睡覺。

但是花胤的感覺卻完全不同。

如果說夢境代表每個人曾經生活的世界,那顧嵐曾經的世界,到底是什麼……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

顧嵐曾經到底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花胤對顧嵐的了解也並不太多,他處於這樣黑暗的空間內細細聽着這裡的哀嚎聲,不知不覺間他的情緒受到影響,整個人也開始變得不太對勁起來。

糟糕的情緒充斥了花胤本來就糟糕的心情。

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是被塞進了床底下,周圍的謾罵聲漸漸變成了曾經村子裡的人的聲音,一陣陣壓迫感傳來每一個聲音都在讓他生不如死。

他曾經被塞到過各種藥罐子里、身上貼滿符咒、曾經被當成頂替另外一個人災厄的畜生……

這個記憶他從未忘記。

是顧嵐拯救了他,他靠着顧嵐的支撐走過了那段扭曲的時光。

可是在這裡,那段糟糕的記憶再次重來了,他明明已經變得比原來更加強大,但是這裡的疼痛卻像是讓他回到了過去,回到了那個完全無法反抗的時間。

他的目光慢慢變得黯淡起來,周圍的一切都變了模樣……

漆黑的環境彷彿是一片幕布,隨時可以變成另外一種模樣。

顧嵐還沒有睡着,她聽着這些惡毒的聲音就像聽大悲咒一樣,一點感覺都沒有,甚至感覺自己的心靈被凈化了可以去普度眾生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身體,但是詭異的是,她一閉上眼睛再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都變了。

“這是……”

這是一個荒村。

她躺在一個散發著惡臭味道的床上,抬起頭就能看到天花板上用木頭做的橫樑,橫樑可能由於屋子處於陰面看起來有些過分的潮濕。

顧嵐想要轉過頭,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好像不太受控制。

她的身體恢復了知覺,這種知覺只有無窮無盡的疼痛,她的身體表面好像被什麼東西劃破了,渾身上下滿是皮肉翻卷的疼痛。

不過……

這裡是床誒。

顧嵐從閻霄夢境里活着出來,又被001號拉到了什麼皇宮,她好不容易睡下,結果睡著了進入到另一個夢境里。

花胤從她的夢境里進來。

然後她又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來了……

如果這事情和世界意志有關係,她覺得世界意志肯定是要累死她。

現在顧嵐已經不想動腦子思考這裡是哪裡,為啥看起來有那麼點熟悉。

她只想休息。

人不休息就會猝死,如果有可能,她真的很想直接修仙。

做人不夠爽啊,要做就做仙人!

顧嵐想着,躺在床上,強迫自己睡覺,由於太累了她的身體開啟自我保護機制,人也慢慢地迷迷糊糊地入睡,她睡覺沒有夢,睡的還算安穩。

或者說,她本來就在自己的夢境里,還想怎麼做夢。

顧嵐在自己的夢裡睡着這件事,讓她夢境里的鬼也不能理解……

於是,破舊的房門被重重地推開,揚起一地煙塵。

這個破房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住人的,更像是養豬的,房子內堆着各種髒東西,甚至放着已經潮濕了各種奇奇怪怪的草,螞蟻和不知名的小蟲子在地上亂爬。

推開門的男人又瘦又小,他佝僂着身子像是一隻蝦米,眼神渾濁眼珠子好像一灘渾水,渾水之中彷彿有蟲子在爬,他走進屋內,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顧嵐。

顧嵐的心情很愉悅,她唇角帶着笑意。

這種笑意就像是黑白照片里的一抹彩色一樣,和這裡的環境格格不入。

人類喜歡追求快樂。

但是在極度畸形的地方,人心都糜爛的地方,快樂反而變成了一種畸形扭曲的存在。

男人帶着怪誕的笑容,拎起手裡盛滿惡臭東西的桶,就要向顧嵐倒去——

這時,顧嵐被惡臭驚醒。

她扭過頭就看到了拿着桶,雙眼暴突身材佝僂比起人更像是怪物的傢伙,顧嵐瞬間從床上跳了起來。

身上的傷口算啥。

這點疼痛對於顧嵐來說根本就是洒洒水啦。

拿着桶的男人還沒有反應過來,顧嵐已經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桶,顧嵐甚至很有心情地對男人露出了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

“晚上好……白天好啊。”

男人不知道說啥,顧嵐已經把桶直接扣在了男人頭上。

髒水帶着拖布條還有不知名的排泄物從桶里倒出,在男人的頭上不停地流淌,顧嵐看着都覺得yue,男人更是直接發了狂,發出了野獸憤怒的聲音。

“啊——!”

顧嵐後退一步,甩着手說,“你別啊了,說啊的時候嘴張的很大,你這嘴長得大就是在吃屎啊。我勸你冷靜。”

顧嵐說完,男人冷靜了沒有不知道,但是屋子裡的氛圍是變了那麼一點。

男人的頭還在桶里,他在怒吼之後想要將桶摘下來,顧嵐忍着噁心給了他一記窩心腳,踹出了屋子。

“走你!”

“本來對待你這種傢伙要重拳出擊,但是你有點噁心,我還是用腳吧。”

男人落在屋外,翻滾了兩圈才停下來,他胳膊腿抽搐了兩下,怎麼也沒有站起來。

顧嵐本來想去再補一腳的。

反正這裡也不知道是哪兒,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

但在顧嵐看到屋外的風景時,狠狠地愣了一下。

“這裡不是花胤的那個村子么?”

她對這個地方可太熟悉了。

畢竟,她可是曾經在這裡放火燒山牢底坐穿。

不過現在這個村子的年代明顯比之前要早不少,這個地方有一種文明未開化的美,村子裡的人一個個都不怎麼像人,倒是像是得了癆病的病人。

這個地方的樹都是歪脖子樹,看起來很適合上吊。

滿村大槐樹,到了陰天比其他地方更聚鬼,肯定陰風陣陣……

村子外還有一些人在活動,他們走的很慢很慢,看向人的眼神滿是陰翳,那個目光就像是每個人心裡都藏着一個極其陰暗的念頭,準備將人悄悄的分屍殺死。

在這種村子裡住着,想不變態都不行。

但是顧嵐看着周圍的一切,忍不住叉着腰笑了起來。

“哈哈哈,卧槽啊!竟然有光啊!!”

這是花胤的村子,這裡有白天!

花胤呢,她要帶花胤見陽光,他們終於不是見光死了,太刺激了!

對了,花胤呢?

花胤會不會在床底下?

顧嵐回到屋子裡把床底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花胤,她有點慌。

“花胤呢,天亮了沒有花胤,突然感覺這個太明變得索然無味了起來,唉。”

顧嵐說著,又想睡,但是這屋子裡太臭了睡不着,於是她走到了院子里,準備找個好欺負的人搶一下他們的屋子,然後再睡一會。

她還順便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

胳膊腿還好,就是入目所及的地方滿是紋身,身體上全是紅色的惡毒的紋身,各種各樣的“死”字由硃紅色的筆墨滲透了整個身體。

顧嵐覺得還挺個性。

她乾脆直接把破破爛爛的袖子給扯掉,“這樣才帥么,不錯不錯。”

顧嵐覺得自己老帥了,如果不是上學,她也想整這麼一身紋身,左青龍右白虎胸口紋個米老鼠。

衣服袖子扯掉後顧嵐又撿了起來,她拿袖子擦了擦手,然後很自然地走到別人家院子門口,禮貌地笑笑之後將人家家裡的小孩子扒拉到一邊,在水桶里洗了洗手。

小孩子當然不同意顧嵐用他們加喝的水洗手。

但是他打不過顧嵐,可憐的小屁孩失去了話語權。

洗完手後,顧嵐心情很好地用袖子上撕下來的破布擦了擦手,她還很體貼地摸了摸小孩的頭。

這個小孩子長得很畸形,頭非常的大,就像喝多了三鹿奶粉,眼睛裡更是滿滿的都是怨毒。

怨毒什麼的顧嵐見多了,都快百毒不侵了,這也不算什麼事,接着顧嵐走向屋外。

周圍的人都看過來,他們的目光陰森,有幾個看起來想拿起鋤頭對顧嵐走來,顧嵐對他們露出笑容,而後走到院子里的歪脖子樹旁邊。

——顧嵐一個用力,將歪脖子樹給拔起來了。

顧嵐的本意其實不是嚇人。

她是覺得用了對方小孩家裡的水但是不回報對方不太好。

做人要做好人,光拿別人的東西而不給回報是不好的,尤其是欺負小孩子,也不太好。

所以,送他們一棵樹,不對,送木柴當作賠償吧。

只是顧嵐也沒想到,這裡是個很不吉利的地方,這裡的陰間到底還是陰間到顧嵐頭上了。

顧嵐拔樹的時候感覺到樹下面有什麼東西在拽着她,不讓她用力,而當她把整棵樹都拽出來的時候,她看到這棵樹的樹根哪裡是樹根,那是一根根白皙細弱還有皮有肉的手。

這些手臂糾纏在一起,像樹根一樣,蒼白一根根手指曾經深入土壤,成為了樹根的尖端。

這種東西光是看起來就很詭異……

村民看到顧嵐拔出這棵樹,表情都變得很微妙,他們停下腳步,躲在各個角落打量顧嵐。

有一個老太婆顫顫巍巍地走過來,她的眼睛完全是白色的,根本沒有眼白,她以和身形不匹配的速度到了顧嵐身邊,而後和一個老巫婆一樣壓低聲音對顧嵐說。

“你完了,你要死了……你拔出了死樹,這些怨靈會夜以繼日地纏着你……”

顧嵐正在舉着樹榦,折下一根樹枝扒拉這些死樹根上的手,她漫不經心地說。

“好啊,啥時候纏啊,你知不知道,能不能現在就纏着我?冤有頭債有主,早點纏上我我好早點幫他們報仇啊,你說……是吧?對了,這裡樹榦上的手都有六根指頭,你也有六根指頭……”

“你是人,還是鬼,還是啥東西?算了不重要,你認識花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