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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金巷,赏金楼

永宁凶名赫赫的摸金巷,其实只是流民集聚的一条长街。

而号称只要钱到位,什么活都敢接的赏金楼,只是栋三层黄木小楼。

全身裹得严严实实,还套着件披风,戴着顶兜帽的男子,正对赏金楼的主人大发雷霆。

“钱楼主,悬赏是杀人,不是资敌!”

男人虽然看不清脸,但怒火好像要从兜帽里喷出来了:“半个多月了,悬赏只完成一份,还是个无足轻重的丹师学徒。我若不查还不知道,你那群狗屎手下,大半加入乾坤商行了!这活你要是能干就赶紧,要是干不了,就把暗花退回来,我找别人,摸金巷可不止你这一块招牌!”

“退钱?你要退钱?”

赏金楼的主人名叫钱无够,长着对倒三角眼,面色蜡黄,镶着金牙,穿着身由金线织成的长衫,腕上系着金铃,十根手指上戴满了金戒。

从兜帽男人进门开口骂,他就一直弓着身子,陪着笑脸,唾面自干,乖得像条哈巴狗,直到对方说出了那个最让他忌讳的词。

“退钱?”

“铃铃!!”

刺耳的铃声伴着强风拂面,兜帽男只觉得喉头一紧,被一股难以抗拒的大力按在墙面。

一只戴满金戒指的大手,死死按着他的脖颈。

赏金楼主钱无够红着眼,神色癫狂,鼻尖紧贴着他的脸,唾沫飞溅:“你可以打我,骂我,还不爽的话,拿剑捅我,拿刀砍我。但可为什么要说退钱?为什么要拿走我的钱?为什么?你说啊,你说啊!”

戴满戒指的大手摇晃,后背木质墙体发出薪火爆裂的“咔哧”声,兜帽男觉得自己的脖颈,好像随时要被拧断。

堂堂百脉具通的修行者,坚若木石的体魄,在这位赏金楼主的手中,弱得像只鸡仔。

任凭兜帽男两手如何用力,都挣不开对方单掌,好在对方并未真动杀心,只是情绪失控,想起关于赏金楼主的种种传闻,连忙改口:“不退钱,不退钱,快放开,你快放开我!”

戴着金戒指的大手猛地松开,之前毫无用处的力量爆发,兜帽男瞬间位移,后脑猛地嗑到墙壁,力道让整座小楼都在晃。

眼冒金星的兜帽男还没缓过神起来,便被赏金楼主一把拉起,此时的钱无够,又恢复了之前的谄媚表情,三角眼装满了讨好:“老板怎么了,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没事吧?”

钱无够一边询问状况,一边将兜帽男扶起,好像刚刚动手的根本不是他:“老板啊,我已经在催了,但你也知道,几百金的悬赏,只能打动些不入流的亡命徒,王瓜倒是值钱,但听说他本人就是个入品的修行者,加上那娄洪一直在营地里呆着,实在找不到什么下手的机会啊?”

听到解释的兜帽男揉着脖子,愤愤推开钱无够,不屑道:“所以你怕?”

“那可是西夏御制山金刚门的真传啊!”

钱无够搓着手指:“为了一万个大钱就和这样的家伙对上,实在划不来,除非...老板肯再加点?”

“呵,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是个要钱不要命的贱种。”

兜帽男一边讥讽,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张金票,在钱无够面前晃了晃,“大老板欲要血洗乾坤商行,让你召集摸金巷所有入品的杀手,这十万金票是你的定钱,事成之后,还有十万,给活着的入品分润!”

迫不及待的将金票塞进怀里,听到事后还有十万的钱无够,摇头晃脑,“分钱?落到某手里的钱,就没有再流出去的道理。请大老板放心,赏金楼一家就能把事办了。”

“那是金刚门的免许真传,凭你赏金楼一家,能吃得下?”

钱无够嘿嘿笑道:“吃不吃得下的,总得咬两口才知道,凭大老板这出手,别说金刚门真传,就是金刚门主,老钱也得上去攮他两下!”

……

世上唯有同行才是真冤家。

之前乾坤商行没有进项的时候,整个同整个永宁商盟相处得都挺和睦。

自从开启了药铺,味道就渐渐变了,而随着郑干挂出了丹价不到三百的易筋丸,谣言就变得越发离谱了。

“杀贼英雄还是金蝉脱壳?乾坤商行暴民集结藏污纳垢,或为永宁州最大的贼寇团伙,杀手组织。”

“乾坤商行丹师王瓜人品卑劣,盗取万峰药行【易筋古方】!”

“十余道馆联名万峰药行会长万隆,于百草斋设问心宴,向乾坤商行会长郑干讨要说法!”

“郑干胆怯,不敢赴约,万会长放话,没逃回公道之前,这场问心宴会一直办下去,请永宁诸君共做见证。”

随着一条条煞有其事的传言兴起,乾坤商行又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

作为商行核心的几位人员倒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可是底下却是人心惶惶。

一方面是因为这些流言半真半假,很具有迷惑性。

另一方面,也是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世上绝大多数普通人,其实缺乏足够的判断能力。

他们通过他人的嘴来辨识人,通过他人的眼去认识世界。

所以当整座永宁都在谈论乾坤商行,最纠结的反而是原来的雇工,好些年轻人上工都没心思了,一看到管事或东家,就像个好奇宝宝,头上顶着千万个问号。

反倒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还有半路加入的亡命暴徒,丝毫没有受传言影响。

其实内部问题都好解决,关键是外部,乾坤商行接了周边村镇的大型采购单,势必要向永宁城内的商户进行采购,可现在的问题是,这些商户好像受到了什么风声,一个个态度都变了。

撕毁契约的,拒绝交易的,排挤孤立的。

明明之前没有任何矛盾冲突,态度却一百八十度转变。

而这一切问题的源头,皆是因为万峰药行的发难。

作为永宁老牌药行,直接将乾坤商行按在了贼偷、暴徒的位置上。

当万家弟子招来一众师兄弟,万隆涕泪纵横的一通表演后,乾坤商行成为了永宁城人人喊打的老鼠屎。

当人们自诩正义进行审判时,便会暴虐且不自知。

所以老话说,饶人不是痴汉,痴汉不会饶人。

眼下永宁便是如此,知道内情的默不作声,不知因由的众志成城,不断有道馆弟子前往百草斋声援万家,说要将卑鄙的贼偷,赶出永宁。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乾坤商行的处境越发不妙,但最让周商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王瓜竟然出奇的冷静。

所以某次炸炉后,周商向王瓜问起过因由。

“我还以为听到万家冤枉你盗取丹方,王大师会气得不轻呢。”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犹记得王瓜当时昂首挺胸,表情臭屁,“你特么的没听到万隆那老小子说么,老子琢磨出来的易筋丸,已经是他们万家【易筋古方】的水准了,偷学?等老子再研究研究,弄出具有特性的【易筋丸】来,看不抽烂他们的脸!”

该生气的没有生气,不该生气的却是快要把肺气炸了。

“我要去把万隆老儿的头给拧下来,还有那群嚼舌根的,有一个算一个,嘴全撕了!”

娄洪这些天气得不轻,若不是被郑干拦着,早就血洗了百草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