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什麼掏出來?”源賴光看着她的動作懵了,特別是神谷聖子臉上逐漸冰冷的神色:“你確定你沒有說錯嗎?”
躍動的焰光搖擺不停,哪怕是將要熄滅的模樣,卻仍舊散發著高溫。
不知道為什麼,神谷聖子本來默然的臉色倏然凌厲,細長漂亮的眼眸里也綻出寒光,目光緊緊盯着自己腹部下方,甚至都讓源賴光渾身一緊。
毫不誇張的說,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神谷聖子的惡意,就好像有種粘稠的恨,在她的眼裡都凝成了實質。
但她這看的地方不對勁啊!
從開口到現在,幾乎已經過了半分鐘左右,神谷聖子冷漠的神色也逐漸奇怪起來,看他的眼神略顯詫異。
但瞧着源賴光驚疑不定的神色再加上自己視線集中的地方,微怔片刻後她就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源賴光會有這樣的反應,一時唇瓣微抿起來。
深吸了口氣,她抬起白皙的手朝前指了一下:“我說的是遺物,你抱在懷裡的那個箱子,把東西都掏出來。”
“遺物?”源賴光神情微微一滯。
感受到懷中沉甸甸的重量,他眼皮微微跳動,知道自己會錯了意,心裡稍微有點尷尬,隨即放下木箱子。
神谷聖子留出位置讓他過來。
隨着她這一動,本就微弱的火苗終於熄滅,略微挑了挑細眉,她放棄了再次打着的想法,轉而等待源賴光先把遺物拿出來,再一把火給燒了。
源賴光則蹲下身端詳起木箱。
指腹掠過木箱,傳來一股溫潤的感覺,材質應該不錯,木箱子並沒有鎖,只有個簡易木製活扣,稍微用力一掰就能打開,很輕易就給打開了。
打開木箱,一股陳舊氣息湧出。
入目是一堆擺放整齊的雜物,裡面有復古懷錶、一疊信封、一個皮質筆記本、一排照片以及好幾個印章。
除此之外,在木箱的角落邊緣還放着一團看起來類似於毛線的東西。
源賴光挑了挑眉,把被筆記本所壓着的那團毛線狀東西拿了出來,放在手裡端詳了下,發現竟是幅手套。
要說是手套也不太準確,因為這副毛線手套,針腳錯亂,歪歪斜斜。
深藍色本就能掩蓋失誤,但看得出來織這副手套的人手藝明顯不怎麼樣,展開手套來看,甚至右手的手套還有兩個手指頭都給粘連在了一起。
這種手套,在工廠里恐怕都是最低的劣質品,白送人都嫌棄的那種。
但無疑是親手織的,而且在手套的毛線上面,許多地方還有着黑色的印記,一般情況下,只有油污和鮮血才會在深藍色的毛線團上留下這種。
既然被放在遺物里,這種珍重的模樣,油污不大可能,倒是有可能是織手套的人,扎在手上時留的血跡。
“聖子小姐。”源賴光皺着眉抬起頭問道:“這些東西你打算全都燒了嗎?”
“嗯。”神谷聖子輕聲嗯了句。
源賴光放下毛線手套,拿起底下的幾樣東西:“包括照片還有筆記本?”
“照片和筆記本?”神谷聖子聞言微微偏過頭來,看着源賴光手上的東西略顯出神,黛眉微蹙眼底有種掙扎的色彩,下意識有種遲疑不定的感覺。
源賴光搖了搖手裡的東西:“你別告訴我,你父親的遺物你沒有看過。”
“沒有看過,這是他自己整理的。”
神谷聖子沉默片刻,漂亮的眼眸中微光閃爍,卻很是坦然的承認了。
她對自己的父親並不感冒。
這從前面那逆反的話就能看出。
源賴光其實也能理解,她這是眼不見心不煩,但看了眼木箱里露出一角的照片還是問道:“不打算看看嗎?”
“沒興趣。”神谷聖子搖了搖頭。
源賴光見狀也不再勸,畢竟這是人家父親的東西,她想怎麼處置都不管自己的事,可他正打算把所有東西全拿出來的時候,卻發現了點異常。
那疊堆放在箱角的照片展露,還連帶着日記本的一角,似乎是時間長有些粘連,露出了日記里的幾個字。
清晰的字跡映入眼帘,讓源賴光皺了皺眉,沉默片刻後才抬起頭看向神谷聖子,出聲道:“那我能看看嗎?”
“您對死人的東西有興趣?”
神谷聖子沒有轉身,只是靜靜的看着她母親的墓碑,黑色的職業裙被微風吹氣,露出更多黑絲裹住的腿。
從她的語氣中,源賴光只感覺到她對父親的那種漠視和絲絲的怨氣。
自小聽話懂事,任何方面都如牽線木偶一般,又為了神谷家而殫精竭慮,她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責任了。
“不,是你的照片。”
源賴光指尖捏着一張照片。
照片背面看着微微泛黃。
上面是一家四口,面色威嚴的神谷世郎站在左邊,右邊則是一位穿着花色和服的溫柔女人,中間自然是一高一低的神谷聖子和神谷愛子兩人。
這張照片不是在房間里拍的,而是在室外,背景里還有溫煦的陽光。
那個時候的神谷聖子也穿着一襲和服,臉上綻放着笑容,微微攢起的髮髻上插着花朵,看起來就是個美人坯子,眼底也沒有現在的沉穩平靜。
“您打算看就看吧,打火機我就放在這裡了,我去收拾下母親的墓碑。”
神谷聖子朝他扔來火機,只是澹澹瞥了一眼,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
人被看兒時的照片是會羞恥的。
但她又不是女孩,也不是剛畢業心智不算太成熟的學生,對這種羞恥而言,她的在乎程度可以忽略不計。
源賴光見狀接過火機。
卻沒着急點燃。
而是一張張的看了過去。
基本上都是合照,而且看起來照片洗出來的時間不短,哪怕保存的很好也免不了被時間洗滌,很多照片的角都泛卷,更不用說背後會變黃了。
粗略的看了幾眼,他就把照片都放回原位,接着便拿起來了筆記本。
筆記本是皮質的,摸起來應該是小牛皮革,不過觸感很滑,應該是放了很多年,掀開後沒有紙張陳舊的氣息,反而有種香味,估計是跟紙的材質有關係,摸起來的確是鬆軟適中。
隨着筆記本被掀開的,紙面上踴躍的還有着一行行古樸大氣的字體。
方方稜稜的字並不圓潤,但有種古樸感,不像女性字體那麼娟秀,想起這個木盒的主人該是她父親的字。
筆記本大概有兩指的厚度。
從第一頁起,源賴光看過去發現的確是日記,時間貌似還是從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寫的,放到現在可以說是四十多年前了,神谷世郎記下的東西也大多是關於商業和親戚的事情。
上個季度的報表情況、家族產業的開拓方向、親戚旁支的優秀後人。
大多是這些東西,同樣是年輕就繼承了神谷家家主的位置,神谷世郎也每天都被埋沒在這些日常繁瑣無比的事情之中,似乎都沒有喘息之機。
看見這些流水賬,源賴光只是粗略翻了翻就往後看,直到筆記本差不多都要記了一小半,才發生了變化。
而這個變化,則是從神谷世郎和妻子結婚,並且懷上孩子開始,一直到神谷聖子降生,能明顯看的出來神谷世郎對即將出生的孩子的期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