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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西南3102航班駕駛艙中充滿了凝重壓抑的氛圍,位於左座的夏疏月額頭上已經布滿了一層細密的汗珠,而坐在後面的理查德拜爾也是一言不發。

徐蒼的方法遠比預計的要困難太多了,理查德拜爾作為旁觀者,壓力其實只要小一些的,但是他依舊感覺思緒萬千,紛亂嘈雜。說實話,率先走完全程的一號油門桿在理查德拜爾這邊,他甚至找不出所謂的最大值和最小值。

是的,他僅僅需要區分六十個刻度中最簡單的兩個都力有不逮,若是讓他來做夏疏月的事情,此刻估計已經放棄思考了。

但是,徐蒼選擇夏疏月是有道理的

“聽清楚了嗎?”徐蒼小聲問道。

夏疏月皺了皺眉:“最大值在大約四分之三的位置,最小值差不多就在慢車位,不過是在慢車位前推五到六度,中間值還不知道。”

“中間值在慢車位前推十七度左右。”徐蒼淡淡道:“最大值和最小值的位置我跟你意見差不多,你果然沒讓我失望,感知能力比我更強。”

“不是你比我更敏銳嗎?伱可以聽出哪裡是中間值,而我卻聽不出來。”

“不,不是這樣的。”徐蒼道:“你沒怎麼聽過空客320的發動機的聲音,自然是沒有概念,我還是有些經歷的,所以分辨的難度比你低很多。你能一次性地區分出最大值和最小值,這已經很不錯了。”

“可是,這還是太難了,我現在連一度的油門桿位置變化都沒有能準確地區分出來。”

一度,或許反應在實際油門桿的位置變化中就是手稍微抖一下,這個差別量太小了。光是能區別出一度的變化量就已經很困難了,還要記憶對應的推力數值,同樣也要區分在音量上微小變化的發動機的運轉聲音。

徐蒼扶了扶額頭:“疏月,再來一次,每部分我最多只能讓你體驗兩次……”

他剛是說完,便是喘了好幾下才緩過來,若不是在吸着純氧,徐蒼現在怕是已經快撐不住了。

“兩次,兩次怎麼記得住?”理查德拜爾叫道,可是突然間,他注意到徐蒼的側臉。只見徐蒼原本褪去血色的臉龐不知道泛上了一層詭異的嘲弄,即便是隔着氧氣面罩,理查德拜爾也能聽見徐蒼那粗重的呼吸聲。

夏疏月也是意識到了徐蒼的異樣,手指輕觸他的面龐,肌膚之感如同烙鐵一樣。

“你發燒了?”夏疏月大驚失色,手指上移,觸摸到徐蒼的額頭,慶幸的是溫度沒有臉頰那麼高,但是隱隱已經有些發燒的跡象了。

徐蒼左肩那麼大的傷口,又沒有經過周全的消毒處理,傷口感染的確是正常之事,只是沒想到發燒來得這麼快。

徐蒼本來就已經失血過多了,這下出現感染髮燒的跡象端是雪上加霜。

夏疏月關心則亂:“我們要在九州就近着陸嗎?”

他們現在這個方嚮應該是先對着九州飛,飛越九州後才會進入本州島空域,雖然兩者相距不算很遠,但徐蒼如今的情況明顯是屬於分秒必爭了。

“如果你是因為徐蒼的關係,那我勸你還是按照徐蒼的意思來辦。九州的醫療水平遠不及東京,徐蒼情況緊急,尋常醫院大概率不能解決,落了也沒辦法,你為了少十幾分鐘而選擇就近降落九州,如果因此錯過了急救的機會,那才是悔恨不已。”

當然了,要是徐蒼因為那十幾分鐘而沒有撐下去,那只能說明徐蒼命該如此了。

不過,這句話理查德拜爾肯定是不會說的。

被理查德拜爾一點撥,夏疏月也覺得有道理,快點兒落下去,醫院又治不了的話,那不是在白白浪費徐蒼的救治機會?

別說在全日本了,就算是在全世界範圍內,東京那邊的醫療水平也是在最高的檔次的,這要是東京的大醫院還束手無策,那平移到世界別的公司的大醫院,很可能還是徒勞無功。

權衡之下,夏疏月還是覺得理查德拜爾說得有道理,於是收斂心神,安心去往東京是了。

只不過,徐蒼雖不說立時斃命,但已是神情恍惚,喚了兩聲卻是不見回應,着實讓夏疏月擔憂不已。

“若是徐蒼無法操縱飛機,那後面我們自己來?”理查德拜爾發起愁來。

這同樣的事情不同人做,難度就是不一樣。

就算之前徐蒼狀態已經相當糟糕了,可那飛機在徐蒼手裡就是跟套了項圈似的,稍稍偏一偏,很快就能回中。

但是,如果相同的事情讓理查德拜爾來做,飛機指不定要飄到哪裡去了。

談及此事,夏疏月沉默不語,她的記憶力和感知能力的確相當頂級,這是她與生俱來的,可修正飛機偏差的本事可不在她的天賦範疇內,她是萬萬幹不成徐蒼那般將飛機馴服得服服帖帖的事情的。

而且,因為徐蒼生命垂危,夏疏月已經是心亂如麻,神思不屬,這個時候,她能如往常一般記憶住繁雜浩渺的數據?

她自己心裡都沒底。

記憶是徹底的大腦活動,極易受到情緒影響,光是瞧見徐蒼那虛弱不堪的模樣,夏疏月思緒就已經開始胡思亂想了,哪裡還有空餘去找尋和記憶那些個對應的數據關係?

理查德拜爾見那夏疏月也是恍惚一片的模樣,暗忖自己當真是沒有逢凶化吉的性命,這唯一指望的上的卻是亂了心神,這可如何是好?

正當理查德拜爾也開始兀自唉聲嘆氣之際,長久未有動靜的第二部甚高頻終於是起了聲音,還是那持續不斷的電流聲,其中模模糊糊夾雜了一個低沉男人的聲音:“WN3102,我只能引導你們到這裡了,你們保持航向,五分鐘後即進入日本領空。”

夏疏月還想道謝兩聲,卻是見此前一直處在引導位的那架戰鬥機一個翻滾,從左側飛離開去,只在121.5的緊急頻率里留下一句話:“祝你們好運。”

此時,夜空之中沒有什麼雲層阻擋,所謂登高望遠,僅憑肉眼,他們已經能看到九州島的輪廓了。

即使不用引導,他們也可以飛抵日本空域。

徐蒼呼吸極其粗重,看起來狀態很不好,理查德·拜爾不免問道:“要不將他移出來?”

徐蒼已經是完全無法飛行的情況,繼續呆在右座座位上,不僅佔據一個可以提供操縱幫助的位置,若是固定不牢,還會有可能誤觸到腳舵和側桿上,這對本就狀態不穩定的飛機來說容易造成一些難以預計的後果。

對於失能的飛行員,將之移出駕駛艙算是比較正常的操作了。

不過,夏疏月直接提出反對了:“徐蒼必須留在這裡。”

“為什麼?”理查德·拜爾一怔:“他現在已經是半昏迷狀態,留在駕駛艙幹什麼?”

“我不相信後面那些人。”夏疏月知曉整個機組人員都是從犯,雖然迫於求生壓力似乎站在徐蒼這一方了,但是讓現在毫無反抗能力的徐蒼移到後艙,夏疏月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的。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駕駛艙的氧氣系統可以提供更為優質,且時間更長的純氧供應。不管怎麼說,在這個時候,純氧對徐蒼來說都是有益無害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