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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巴黎蒙馬特高地腳下的白色廣場,回頭望着屋頂上那輪霓虹閃爍的荷蘭風車,李非有些戀戀不捨。一晃一個多小時的演出時間就過去了,現實與夢境有些混淆。這就是讓自己無限憧憬和嚮往的那個紅磨坊嗎?

儘管隨着賀文銳的離開,香州賓館的京港娛樂城早已偃旗息鼓。但幾年前京港娛樂城開業時給香水星河酒店帶來的衝擊,和伴隨這種衝擊而來的羞辱感,李非至今仍記憶猶新。這讓李非那顆不甘人後的自尊心備受傷害。他下了決心要在香州建一家更好的娛樂城,以一雪前恥。

幾年時間來,在國內他已經考察了湖南、廣東、上海和武漢眾多的娛樂場所;他還借行業組織的出國考察機會,上次去了美國,這次又到了歐洲。在美國他重點考察了拉斯維加斯的娛樂業。這次來歐洲,以法國紅磨坊為代表的歌舞表演場所自然是他最感興趣的項目。

對於賀文銳為什麼要離開香州賓館,李非得到的消息是這樣的。京港娛樂城開業後生意一直不錯,一年下來就收回了大半投資。但職工股東們並沒有因此而滿足。原因是他們認為賀文銳個人從中撈取的油水太多。樂隊、歌手、嘉賓、坐台小姐要想進京港娛樂城,都要向賀文銳交租子。效益本來可以更好的,結果給個人節流了。

陶自謙把股東的意見轉達給賀文銳,賀文銳不能接受。他坦率地說,又要馬兒走得好,又要馬兒不吃草,這是不可能的。陶自謙一想也是,娛樂城佔了整個賓館二分之一的營業額,不都是他賀文銳的功勞?反過來陶自謙又去做股東們的工作。

正在雙方爭來斗去,矛盾無解之際,上面又來了新一波的反腐倡廉運動,歌舞娛樂場所首當其衝,京港娛樂城的生意因此大受影響。正巧外地一家四星級酒店來請賀文銳去做總經理,賀文銳一甩手就走了。在政治因素和賀文銳個人因素的雙重影響下,京港娛樂城從高峰跌落下來,從此一蹶不振,直至關門。幸好在經營高峰期,賓館把娛樂城抵押給了當地的一家銀行,個人的投資沒有受損失。當地的銀行充當了冤大頭,到最終拆除變賣時,得到的是一堆不值錢的建築垃圾。

各位老總請注意!紛亂繁雜的街頭響起了領隊小吳的聲音,請大家拍完照迅速到車上集合回酒店。千萬不要走散。

領隊,我們可以晚一點回酒店嗎?李非走近小吳問。

為什麼?領隊小吳看李非一眼,看見他身後還站着他的同房——北京一家飯店的劉總——劉光亮。

劉光亮遞話說,我們還想在周圍轉一轉。

李非與劉光亮兩人早就謀劃好了,晚上要多玩一會再回去。好不容易來一次巴黎,白天看幾個景點,晚上看個演出就回酒店睡覺,一點自由活動的時間都沒有,太沒勁。夜巴黎,夜巴黎,夜晚的巴黎真實的面目是什麼樣子?讓他們心裡充滿好奇。

不行。一路和和氣氣的領隊小吳口氣生硬地說。

為什麼?李非也顯得很強硬。

因為我們是一個團隊。小吳說,要同來同回。不能因為你們的單獨行動耽誤大家的時間。

不就是不能等我們嗎?我們不要你們等,等會我們自己打出租車回去。李非說。

你們語言不通,怎麼打車回去?

我們用這個不行嗎?李非掏出一張卡片在領隊面前晃了晃。這是一張住宿酒店的卡片,出門時小吳叫每人拿了一張在手上,以防走失。

你們知道我們住的地方離這裡有多遠嗎?小吳被這兩人搞得頭痛,他說,從這兒到我們住的酒店有十幾公里!而且夜間巴黎很不安全,前不久就發生過中國遊客遭搶劫的事件。這件事領隊一路上像念經一樣講過多次。旅行社最擔心的是客人的安全。

你幫我們把相機、手機、錢包都帶走,李非說,我們兩人在一起,身上不帶貴重物品,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劉光亮也在一邊說,幫個忙。小吳。

小吳很不情願地打開自己的單肩包,接受了二人委託的物品,仍作最後的努力勸說道,我建議你們還是跟大家一起回去。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出點什麼事我真擔當不起。

萬一出了什麼事由我們自己負責。可以吧?兩人邊說邊走開。你們一定不要耽誤太長時間,要儘早回酒店。看着兩人的背影,領隊小吳無可奈何地最後叮囑了一句。

這幫人真不好帶,出國在外還拿自己當老總!

在紅磨坊李非算是開了眼界。他們看的是首場演出,含晚餐。第二場不含晚餐,價格要便宜許多。領隊徵求大家的意見,沒有一個人願意看第二場。都是總經理,出來就是準備花錢的。腰裡大把的美元和人民幣,不花掉還再帶回去不成?劉姥姥進大觀園。這裡可是名副其實地開洋葷。

和國內的演出場所不同,這裡的演出大廳是帶餐桌的。像會議室的長條桌,桌上有燭型檯燈,椅子兩邊相對,從舞台的一端延伸開來。大幕拉開,哇!感覺就是兩個字——驚艷。水準之高,艷而不俗。不讓拍照,李非拿出預先準備好的紙筆,不敢拿上檯面,就擱在膝蓋上畫。他要把舞台、燈光一一畫下來。

舞台是立體的,環繞的。天上地下,台上台下,前後左右,無處不是表演舞台。在十年二十年後,中國人後來居上,把這些思想和技術演藝得更加登峰造極。

你畫這個幹什麼?坐在旁邊的劉光亮彎腰過來看。

我要把它畫下來,參考參考。

紅磨坊周邊是夜店一條街。領隊介紹說這裡是巴黎的紅燈區。香州也有自己的紅燈區。在開放博彩的那段時間,曾一度達到鼎盛。後來屢經打擊,總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有一次晨會前,不知怎麼聊到了香州的紅燈區。楊越給大家講了一個故事,說江北農村有個老頭,辛辛苦苦攢了一年的錢,來香州逛了一次紅燈區,讓十幾歲的小姐給他提供了全套服務。出來後見人就發感慨:感謝XXX,要不是XXXX,我這一輩子也開不了這洋葷!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李非認為,香州有所謂的紅燈區,這是事實。但有人編造這麼一個故事出來,顯然是別有用心。好在是時代不同了,過去一些犯禁的話,現在只要你不刷標語貼大字報,私下裡講講也沒有人把誰怎麼樣。

上次去美國,領隊說今晚的活動只要男士參加,女士在酒店休息。領隊神神叨叨的。幾個女老總心知肚明,不得不服從這不平等的安排。

節目是鋼管舞,美女加全裸。綠票子插在透明的襪筒里——小費的引窩蛋。一幫中國佬,沒有一個人肯下蛋。

路上領隊反覆叮囑,美國的法律規定:只准看,不準摸。大家千萬不要惹事。李非覺得這個在國內沒有什麼借鑒意義。

在拉斯維加斯晚間的大街,酒店前的火山爆發、超大音樂噴泉和海盜船表演讓他震撼。小巫見大巫,與香水星河酒店的廣場表演是一個道理:吸引客人。只不過拉斯維加斯的酒店吸引的是全世界的客人,而香水星河酒店吸引的是周邊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