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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紓趕到城樓的時候,只見姚韻春抱着孩子靜靜地立在城樓上。她一反常態地穿着一襲綉着大紅牡丹的曳地錦緞宮裝,一如當年奢華張揚的姚貴妃。一陣風吹來,紅色衣袂迎風招展。

城樓下面圍了一群守門的禁軍,一個個都戒備地看着正站在城牆上的紅衣女子,卻難掩投鼠忌器的無奈之感。

雪紛紛揚揚地下着,周遭是一片肅殺。

夏侯紓氣踹噓噓地爬上高高的城樓,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向姚韻春靠近,她一邊打量着姚韻春的神色動作,一面輕聲安撫道:“姚韻春,你趕緊下來!只要你不傷害小皇子,我會求陛下免你一死!”

姚韻春對夏侯紓怒目而視,隨後掃了一眼自己懷裡的孩子,語氣陰冷地威脅道:“你不要過來!否則我就把他扔下去!”

然後她將目光轉向城下迅速聚集的人群,似在尋找什麼。她懷裡的孩子也似乎感應到了危險,放聲肆意地大哭起來。

“你千萬別衝動,有什麼話你下來再說好嗎?”夏侯紓幾乎祈求地看着她,就算她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她不能再次親眼看着一個孩子離世。

孩子的哭聲在這大雪裡越發突兀而驚心。

“哈哈哈……”姚韻春突然大笑起來,看了看孩子,厭惡地吼道,“不許哭!你這個孽種!你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是你害死了所有人!”罵完她又衝著天空大喊,“姐姐,你真傻!你為什

么要那個負心漢生下這個孩子?姐姐,你從來沒有見過你的孩子吧?你放心,我很快就會帶着孩子來見你了。你們母子很快就能團聚了!”

這樣的姚韻春是夏侯紓從來不曾見過的,所以她覺得,姚韻春她一定是瘋了,竟然會挾持一個連話都不會說,路也不會走的小孩子。

“姚韻春,你清醒一點,小皇子還只是個孩子,他還有漫長的人生,你不能決定他的生死!”夏侯紓急得大喊,但又怕這樣會刺激到她,忙又放輕了語氣,企圖穩住她的情緒,便說,“你聽我說,你姐姐拼了命才把他生下來,不會希望他死的。你趕緊下來,天這麼冷,會把孩子凍着的。”

“你給我住嘴!”姚韻春怒喝一聲,然後目光狠厲地望着夏侯紓,不禁破口大罵起來,“你是什麼東西!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別假惺惺了!你們都希望我姐姐死,希望我死,希望這個孩子死!我今天就成全你們!你這麼苦苦哀求我是為了什麼?難道你是怕南祁後繼無人是嗎?哈哈!獨孤徹不是愛你嗎?可惜你不能為他生齣兒子!真可惜!”

夏侯紓自然是不敢與她回懟,只好從她抓小皇子的目的以及她發生這一切轉變的源頭來分析,繼續好言相勸道:“既然你覺得我惡毒,認為是我害了你們姚家,那你就來找我們報仇就行了,何必逼着一個連話都不會說的孩子去死呢?姚韻

春,你仔細看看你懷着的孩子,他不僅是陛下的骨肉,南祁的皇子,也是你們姚家的骨血,更是你的親外甥。你曾經也是溫柔良善之人,難道你就真忍心帶着他赴死嗎?”

姚韻春恍了一會兒神,立馬又清醒過來,滿臉憤恨地呸了一聲,又道:“你少在那裡蠱惑人心!他就是一個孽種!他不配做我們姚氏的血脈!但是你們卻視他如珍如寶,所以我必須殺了他!”

看來親情牌是沒有用了,夏侯紓既揪心,又無計可施,十分不安。好在獨孤徹終於匆匆趕來了。隨着他的到來,她還聽到大批禁軍的腳步聲,在雪地里格外響亮。

獨孤徹看着站在城牆上的姚韻春,冷聲道:“姚韻春,朕命你馬上把小皇子放下來,否則就算你死了,朕也要將你鞭屍!”

他的神情一如他冰冷的語氣,凌厲得讓人生寒。

姚韻春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神色,語氣里也充滿了挑釁,一反常態地說:“獨孤徹,想要孩子是嗎?你求我啊!像我姐姐請求你放過我們姚家那樣求我,看我會不會大發慈悲,放了你的兒子!”

獨孤徹冷冷地凝視着她,並不接話。

姚韻春見他不說話,詭異地冷笑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哦,我差點忘了,你當初說要誅滅姚家,可你不也是姚家人生的嗎?你的兒子也不是姚家人生的嗎?既然如此,不如我現在就替你殺了他,這樣你就得

償所願了,不是嗎?”

“住口!”獨孤徹大怒,語氣堅決地說,“朕與小皇子秉承的是天家血統,豈容你污衊!”

“看來你真是連自己的親娘是誰都忘了。”姚韻春苦笑,抬眼望着灰濛濛的天際,感慨萬千道,“姑媽啊姑媽,這就是你的好兒子,過河拆橋的白眼狼!難怪你死了都沒人敢替你報仇!”

獨孤徹能在這個位置上穩坐那麼多年,就不會輕易受人威脅,便道:“姚韻春,朕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不放了小皇子,朕立刻命人放箭!”

獨孤徹神情嚴肅,右手微微抬起。隨着他這個動作,夏侯紓看到城牆上站滿了弓箭手,一個個都將弓拉到最滿處。

“住手!”夏侯紓對着弓箭手大喊,然後轉身對獨孤徹說,“陛下,不可放箭,這樣會射傷小皇子的!”

獨孤徹並不理會夏侯紓,眼睛只是看着姚韻春。

姚韻春突然又冷笑起來,說:“夏侯紓,夏侯賢妃,你現在終於看清楚這個男人的真面目了吧?為了自己的地位穩固,他甚至連自己兒子的性命都可以不顧!”

“你給我閉嘴!”夏侯紓忍無可忍,轉眼怒視着姚韻春,駁斥道,“是你用一個孩子的性命來威脅我們,你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

姚韻春顯然不想聽到這樣的話,直接掐住了小嬰兒的脖子。小皇子先是感覺到疼痛了,可又掙脫不開,只能無助地哭泣。然而隨着姚韻春

越來越用力,小皇子的哭聲也越來越小,直到最後都快沒了。

“你住手!”夏侯紓看着小皇子的臉色從紅潤變得慘白,聲音也越來越微弱,終究還是心軟了,立馬說,“你把事情鬧得這麼大,不就是想引起關注嗎?你說吧,你究竟要怎樣才肯放了小皇子?”

姚韻春輕蔑一笑,道:“你想讓我放了他,好啊,你求我呀!”

夏侯紓摸不清她這話究竟幾分真,幾分假,但是看在小皇子的份上,也只好順着她的話來說:“我求你,不要再傷害這個無辜的孩子了,有什麼事都衝著大人來。”

“你求我?你憑什麼求我?”姚韻春瘋了似的又哭又叫。忽然又恢復平靜:“你說你求我是吧?那好啊,你跪下,你跪下我就放了這個孽種!”

“你說話算數?”夏侯紓彷彿看到一絲希望,儘管這將成為她一生的恥辱和對以往種種定論的顛覆。只要能救小皇子,別說是下跪,就算是讓她從這裡跳下去,她也未必不會考慮。

見姚韻春一臉認真,夏侯紓也不作他想,在獨孤徹驚愕的眼神中毅然決然地跪了下去。膝蓋落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咯吱”的聲音,其中還夾雜着弓箭手們沉重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