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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茹锦倚在床榻上冷笑,她的双眼紧紧盯着刚刚关好房门的贴身婢女春红,就是这样一个丫鬟,虽然已过了双十,人却生的唇红齿白。阿甘小说网邱茹锦从来没有苛待过她,就连她身上的衣服也和旁的丫鬟不同,是地地道道的苏州双面绣。春红双十却仍未婚配,邱茹锦只当她是忠心。

从前,春红总是会在第一时间将邱茹锦的药端上来。

而今天也不例外,春红又是这个时辰端着催命的药来,只是邱茹锦分明可以看到春红眼里的不耐烦。那时的邱茹锦只当这丫鬟盼着自己的病快点好,如今方知道春红才是比谁都要迫切的希望自己能快点一命呜呼。

这样的日子已经是第几天了?邱茹锦看着房间里的灰暗色调,不禁皱了皱眉。她还没有死,这些人就迫不及待的将这里布置成灵堂的样子,当真是等不及了啊?

邱茹锦还未开口说话,却觉得喉头腥甜,挣扎着拿出帕子捂住嘴,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摊开帕子,一抹意料之中的暗红印在雪白的锦帕上,越发刺眼。

邱茹锦将帕子死死的攥在手心,她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但是有些事情却是必须要做完。

毫不停歇的咳嗽声,令春红注意到这边苟延残喘的邱茹锦,春红唇角带笑,手里端着金色的盘子,笑意盈盈的走来:“二奶奶,二爷念着你我主仆一场,特意让奴婢来送您最后一程。”

邱茹锦支起身子勉强滑下床,她想要过去扇这个贱人一巴掌,然而羸弱的身体总是和她作对,脚一沾地,顿觉得头晕目眩。

为什么她连这一点也做不到!邱茹锦连忙将身子倚在床沿的栏杆上,让自己不至于跌倒。

恰好此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阳光照射进来,晃得她有些失神,身上却是突然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突如其来的疼痛,令邱茹锦下意识的伸手去挡,另一只手扶着栏杆,却不料她的举动换来的是更加凶狠的鞭打,本就是强弩之末的身体,怎能受得了如此抽打,邱茹锦登时便跌坐在地上。

此刻她才看清楚来人,是她的夫君周远筠。

四目相对,邱茹锦强撑着站了起来,手臂上是触目惊心的道道鲜红血印,周远筠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睛里有同情有不屑,更多的则是深邃不见底的黑暗。

“为什么?”邱茹锦压制着内心的烦躁,克制着眼眶将要流出的泪水,颤颤巍巍的问道。

“只有你死,我才能当正妻,我的好姐姐。”

回答她的是另一个女子的声音,温婉而妖媚。邱茹锦看着来人,轻轻叹息,她一直不明白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怎么会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而这个人偏就是自己邱氏二房的妹妹邱茹瑟。

“邱茹瑟?我是不是早该猜到是你?”邱茹锦长长的指甲掐进掌心,钻心的痛才能让她意识清明。心如死灰,大抵就是她现在的样子。

邱茹锦忽然哈哈大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嘲讽,到头来,自己殚精竭力的努力却也不过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周远筠一言不发,仍旧只是瞬也不瞬的凝视的着她。

半晌,他终于提步前来,站在邱茹锦面前,他抬手,依旧是好闻的佩兰香气扑鼻而来。周远筠俊毅的容颜早就刻在邱茹锦的脑海里,她从来都是以一种仰望的姿态看着这个男子,他从歹徒手中救下自己,他力排所有流言蜚语也要让自己嫁过来,他总是对自己百般疼爱,他在成婚当天信誓旦旦的说:“卢儿,别怕,一切有我,倘若世人都不待你,我定为你背叛全世界。”卢儿是她的闺名,只有成亲初时,周远筠天天在无人时亲切的唤她。

甜言蜜语言犹在耳,如若不是撞见那一幕只怕这样的谎言还要继续下去,直到那一天……

自此,她等来的都是掺着毒药的蜜糖。

“卢儿,你还是这样美丽。”周远筠的手指轻轻捏住邱茹锦苍白的下巴,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足以捏断。

然而他说完这样一句话,却是闭上眼睛,轻轻贴上邱茹锦的唇,只是一瞬,也足够让身后那个叫做邱茹瑟的女人发狂。

没有给邱茹锦挣脱的机会,周允筠已经松开她自行转身离去。

邱茹锦低下头,他从来都是这样,从来都知道怎么让一个女人疯狂。

门随着周远筠的离开又一次被关上,将邱茹锦重新带回了黑暗之中。原来,之前的阳光是那样的美好,好的让她想流泪。

邱茹锦又再次剧烈的咳了起来,喘息声比之前更加急促,殷红的血止不住的自唇角溢了出来。

春红将杯子端了过来,邱茹锦苦笑一声,看着春红得意洋洋的小脸,总觉的是那样刺眼。她擦了擦唇边的血渍,冷笑着看向邱茹瑟:“我成全你,不过,我要看着她死!”说罢,她手猛的一直。

手指指的方向正是一脸得意的春红。

那样昭然若揭的将喜悦挂在脸上,若不是周远筠给她许了天大的好处,有什么会值得一个丫鬟不顾一切的来毒杀自己的主子。只是春红定然不知道,她这样的人终究会成为弃子。

邱茹瑟闻言似乎根本没有考虑,她上前走了几步,径直走到春红的身后,袖中猛的寒光一闪,春红连呼救都来不及,脖间猩红犹如泉涌,霎时一身粉红变成了催命的丧服,只是片刻,春红的身体便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邱茹瑟垂下眼帘看着手里锋利的匕首,漫不经心的道:“其实,这匕首是我为专门为姐姐准备的,那汤汤水水总是不及刀子锋利,死了也是百般痛苦,倒不如抹了脖子,一了百了,你说是也不是,我的好姐姐。”她一边说,一边从身上取下碧绿的帕子擦拭匕首的鲜血,那翠绿色鸳鸯就像是嗜血一般,血液竟是将那羽毛梳理的异常夺目。

“妹妹我为了这一天可是天天都在磨这把匕首,就是想不给姐姐增添痛苦。”说罢她抬眼,眸中一扫之前的晦涩,眼光颇为愤恨的看着邱茹锦,然后又是痴痴的笑道:“我倒是忘记了,姐姐有个事情可能还不知呢吧?你根本就不是爹爹所生,要不然祖母怎么会任凭母亲将我嫁过来,只可惜姐姐你不死,我终究不能以正妻之身过来。”

邱如瑟口中的母亲自然是指的二房夫人,邱茹锦的母亲自那日病逝,邱府的掌家便落到了二房头上,邱茹锦浑只觉浑身一惊,自己不是父亲的女儿?这不可能?父亲待她是极好的,可是看着邱如瑟的表情她又有些迟疑。

倘若细细想来这些事情也并不是全无踪迹可查,自打母亲病逝后,父亲的官职就开始被皇帝一降再降,祖母连带着看她的眼神也不对劲,若不是发生了之前的事情,只怕她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如今看来这里面定然还有什么隐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然而她还要再想,眼前寒光一闪,已经没有时间了么?邱茹锦抬起胳膊,拼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将一直紧握在手心里的朱钗狠狠向面前那人的胸口扎去。

邱如瑟完全没有想到已经是强弩之末的邱茹锦竟然会给自己致命一击,她顾不上查看邱茹锦是不是身死,只得连忙双手捂住心口大声呵斥:“贱人。”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邱茹锦大口的喘着粗气,方才的举动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先下竟是连站稳的力气都消失殆尽,蓄力一击已然让她油尽灯枯。

因为屋里的动静实在过大,丫鬟婆子们唤了半天竟是无人应答,这便不得不破门而入,然而才进屋便瞧见令人吃惊的画面。

二奶奶邱茹锦唇角带笑,她脸色发青坐在地上,身后倚着那个躺了许久的红木床,目光空洞却又深邃的望着门口,看的众人无一不是浑身一个冷颤。

二奶奶的旁边是邱如瑟,血液顺着她的胳膊流了一地,没有人敢上前查看,演着血迹瞧去,这才看见丫鬟春红早已倒在一摊血泊中。

一屋子的奴仆们面面相觑,半晌,邱茹瑟身边服侍的春桃才突然尖叫了一声:“二奶奶杀了自己的妹妹!!!”

丫鬟们像是得到了启示,一个个都开始奔走相告。

不消片刻,邱茹锦便看到一双黑色锦缎制成的鞋子停在自己眼前,是周远筠,他伸手帮邱茹锦梳理好散乱的青丝:“卢儿,我知你怨我。”然后在众人的惊诧中,将邱茹锦揽进怀抱。

邱茹锦想要挣扎着从这个中山狼的怀抱中挣脱,无奈周远筠的怀抱就像是一堵墙,要将她最后一口气扼杀。

她,邱茹锦死不瞑目,不能手刃仇人,她做鬼也不会放过周家。

半晌,怀抱中的人终于没了动静,周远筠这才松开了双手。

两行血泪自二奶奶眼中流出,被她苍白的脸颊衬得愈发刺眼。

二爷的胸口上印着一滩血迹,与这房中处处可见的血迹并无任何殊异。只是那样明显的血迹偏偏就在二爷的胸口,倒显得突兀……

看到二爷脸上阴晴不定的表情,众人忙不迭的低下头,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

………………

三日后,周家因说邱茹锦成亲之时已非完璧,不许下葬,邱府内听闻是邱茹锦杀了邱茹瑟,丫鬟春红从旁相助,如此一来,邱家便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见邱茹锦,哪怕现在的邱茹锦是一具毫无生命的尸体,只接走了邱如瑟,按照嫡女的身份给她下葬。

乱葬岗内孤零零的躺着两具女尸,只有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人驻足在前他出神的望着其中一具面色发青的尸体呢喃道:“柳柳,我来看我们的女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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