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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娘子泣不成聲,李三嬸急忙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她是個老人,經歷的事情多心也沉着,聽到阿依說了“除非”,渾濁的眼珠子一亮,急忙問:

“神醫,你說了‘除非’,莫非五兒還有救?”

賈娘子一聽,渾身劇烈一顫,登時止住哭泣,滿臉涕淚帶着強烈的期盼,激動地望着阿依。追書必備

阿依皺了皺眉,鄭重地道:

“我這麼說吧,他的病用藥是不行了,即使再高明的大夫,他的病情這麼重,也治不了。可若是不去醫治,結果只有那一個。我的法子是在他的肚子上用刀切個口,把裡面的蟲子拿出來再縫上,若是他能一直活到縫合結束,問題就不大。

簡單來說就是,不開這個刀,他不行得能慢一點,但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也撐不了多久了;若是開這個刀,他有可能活着也有可能會死去。選擇開刀或是不開刀,你們自己來決定。”

開刀有風險,阿依雖然覺得現在的情況賈小五選擇開刀會更好,但她絕對不會替家屬和病人決定。利害關係已經明白地擺出來了,至於對方怎麼來選擇,她既不會去固執地追問,也不會去勸說。

身為五兒的母親,無論賈娘子怎麼選擇都是為了自己的兒子好,阿依這個外人即使擁有醫術也不會裝作很了不起地去干涉。

賈娘子的臉色刷白。不僅僅是賈娘子,李家母子的臉色同樣青白交錯,驚疑不定。

阿依想了想。又補充一句:

“要決定的話還是快點決定,因為若是要開刀,開的越早,活下去的希望越大,若是再繼續惡化下去,連刀也不用開了。”她說著,坐在床邊的小凳子上。取出針囊以針刺儘力替賈小五緩解疼痛。

賈娘子渾身劇烈一顫,李武瞪大眼睛。結結巴巴地說:

“神、神醫,你說要把五兒的肚子切開,那、那樣人豈不是……”

因為阿依連續數日廢寢忘食地義診,興安縣的百姓已經把她當成神一樣的存在。她是真心實意地幫他們治療。這份誠意即使是他們這些沒念過書的鄉野村夫也能深深地感覺到,大家的心裡對她自然是信任的。可是她的這個提議實在是太驚世駭俗,如果不是她為他們盡心儘力診治過讓他們心懷感激,其他人若是敢說出這樣的話,必然會被縣民們當成妖怪燒死。

“把肚子切開人還能不能活,這一點你不用問,開腹術我做過,那個人活下來了,雖然短時間內有很多飲食生活上的禁忌。但活着是沒問題的。”

阿依直截了當地回答,頓了頓,又說:

“但你們也別以為這是帝都常見的治療方法。即使是在帝都,像賈小五這樣的病況,也沒有辦法再治療。我只是提供一個冒險的治療方法,像我剛剛說的,不開刀誰也救不了他,即使開了刀。他能活下去的機會也只有一半。”

“我們開!”她話音未落,賈娘子已經咬着牙。虛弱無力卻十分堅定地擠出一句,緊接着望向阿依,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小婦人相信神醫。”

“你別相信我,我向你保證我會儘力而為,但即使儘力而為了,結果也不一定就是好的。”阿依鄭重告知。

“小婦人雖然只是一個沒見識的村婦,卻也明白大夫是醫病的,不是醫命的。神醫那樣辛辛苦苦地為五兒診治,卻什麼都不肯收,小婦人對神醫感激不盡,五兒就交給神醫了,無論是死是活,那都是他的命!”賈娘子抹着淚,滿面悲戚地說。

阿依面色凝重地點點頭,轉身對着墨硯道:

“墨大人,我要給他開刀!”

“我是不會給你打下手的,我暈血。”墨硯捧着茶杯,煞有其事地回答。

鬼才相信你暈血,你是暈腸子吧!

阿依忍住想要翻白眼的,表情鄭重地對他說:

“我需要一間乾淨亮堂,用烈酒殺過的房間。”

“鍾燦,去讓何縣令準備,快。”墨硯淡淡地衝著屋頂吩咐了句。

“是。”緊接着,鍾燦也不知道從哪裡回答了句,阿依仰起頭找了半天也不知道鍾燦剛剛究竟是藏在哪裡的。

賈娘子知道兒子馬上就要動刀了,心裡自然惶恐,卻又無可奈何。不開刀會死,開刀了有可能會活,這麼簡單的賬即使是她也能算得明白,她想讓兒子活着,哪怕只有一線希望。

她跪在炕沿前一邊哭一邊安慰着飽受疼痛折磨的賈小五,李武和李三嬸站在一旁,一面安慰賈娘子,一面安慰已經疼得哭出來的賈小五。

阿依趁機走出倒座,背着手立在院子里,垂着腦袋,看似是在看太陽斜射下來的光影,其實她是在腦內把待會兒要進行的開腹術演習一遍。

進行切除腸子的開腹術雖然沒有上次給邱鶴開腹的風險大,前提是不會大量出血,並且賈小五才十一歲,又因為家境不好矮小瘦弱,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撐下來。可若是不開刀,那絕對是撐不下來的,這就是俗話說的伸頭也是死縮頭也是死吧。

墨硯從屋裡出來,站在她身旁,斜睨着她,狐疑地問:

“你一個人能開刀嗎?”

他雖然知道她在邕城時給邱鶴開過刀,但那時因為有秦泊南在場,還比較保險。他不是擔心那個叫賈小五的是死是活,他是死是活關他什麼事,他是怕她會因為失敗而大受打擊。

“我學過的。”阿依簡短淡漠地回答,她正在一心二用地模擬進行開腹練習,因而面上有些心不在焉。

“我說的不是這個,”墨硯見她不把自己放在心上,有些不悅,涼颼颼地道,“我是說沒有秦泊南跟着,你一個人能行嗎?”

阿依微怔,沒有覺察到他語氣里的酸意,反而看着他,鄭重地回答道:

“我雖然是先生教出來了,但我也是一個獨立的大夫,我雖然不敢跟先生比肩,但我也是經過日日夜夜刻苦練習過的,若是沒有先生跟着就不行,那還算是個什麼大夫。”她話一說完,便到一旁準備麻醉藥去了。

她的義正言辭讓墨硯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她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堅決明確地和秦泊南劃清界限,以表示她已經從秦泊南那裡斷奶了。

何縣令的辦事效率奇快,反正興安縣也沒有什麼大事需要他去處理,寬闊明亮的房間很快便準備好了,也去大集街緊急徵用了最烈的燒酒,用烈酒將房間從上到下殺了一遍。

興安縣裡也沒什麼特有效的藥材,阿依的手裡有之前已經配製好做成丸藥的麻醉藥,要用的時候以熱熱的烈性燒酒化開,人喝下去之後二十個數就會見效。

賈小五被李武抬到室內的板床上,房門被鍾燦從外面關上,隔絕了賈娘子和李家母子擔憂惶恐的視線。

何縣令也覺得很新奇,竟然還有開腹取蟲這樣的治病方法,不過他之所以積極地站在病房門口,那是因為墨硯正大喇喇地坐在病房外面。何縣令幾次請墨硯進入暖室他也不聽,何縣令無奈,只得一咬牙陪着,並命人多多地在墨硯的扶手椅周圍升起炭火盆取暖。

墨硯之所以坐在病房外頭,不是因為擔心賈小五是死是活,而是萬一阿依的開腹術做失敗了,他好歹也能安慰她兩句,省得她哭出來了。

他太小瞧阿依了,病房內,阿依用興安縣現有的草藥熬製成的草藥水洗過手,用於開腹的器械早已煮沸擦拭乾凈,賈小五也已經被麻醉過去了。

賈小五齣來之前他娘應該給他擦洗過肚皮,今天他的肚皮很乾凈,阿依用烈酒在那高高地凸出來的肚皮上抹了一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賈小五肚皮上最為鼓脹的部位深深地划下一刀!

她對自己的手藝並不擔心,即使秦泊南不在她身邊。

事實上,她在帝都時雖然的確經常跟秦泊南合作練習,但私下裡她自己練習的次數同樣很多,對於開腹,她擁有許多一個人的經驗。更何況上一次她與秦泊南聯手成功了之後,邱鶴的存活大大地增加了她的自信心,也讓她確認了這一項醫術是正確可行的,自那以後她拚命地擠出時間加倍練習,即使只有她一個人,她也絕對沒有問題。

只是在腸道被打開之後,她就不太淡定了,雖然之前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然而上百隻蛔蟲在腸道里密密麻麻地聚集成一團,彎曲蠕動,爬來爬去,那畫面實在是太具有衝擊性,即使是她也不想再看下去。開膛破肚的畫面沒有讓她覺得噁心,一堆白花花紅彤彤的蟲子倒是讓她小臉刷白,差一點吐出來。

她沒有心情去數,只是模糊地覺得她大概從賈小五的腸子里取出了一百來條蟲子。粗略掃了一遍應該沒有了,就算還有漏網之蟲日後也能用藥物驅除,她麻利地切掉賈小五已經壞死的部分腸子。感覺到賈小五雖然仍舊在呼吸,卻呼吸微弱起來,她心下一沉,手指上下翻飛,有條不紊地將腸道縫合,又將腹腔的皮膚一層一層地縫合上,幸好過程中沒有出現大量出血的情況。

待最後一層皮膚縫好之後,賈小五的呼吸還算穩定,汗流浹背的阿依長長地鬆了口氣,不經意望向盤子里那些還在蠕動的蛔蟲,蒼白的小臉霎時扭曲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