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正月十五的前夕,泛着些熒光的夜空中,時不時的炸開一朵絢爛的煙花。

聽到竄上天空的噗咻聲,擱外頭的人都忍不住抬頭張望一陣,哪怕是瞥見一片明暗的光華,也會心生驚嘆和喜悅。

有人歡喜有人憂。

南院中的氣氛陰森詭異,並沒有被過節的氣氛所感染,這院兒的人之間心存芥蒂,日子自然過得不順心。

一吃了晚飯,香芹就一頭扎進廚房裡,給泡了一天多的綠豆去皮。

給一個個小豆子去皮,那是讓人心碎的過程,然而在做這個工作之前,香芹的心已然四分五裂。

香芹手上的動作飛快,從洗菜盆中抓一把泡發的綠豆,剝掉皮後,順手丟進另一個盆底。

如果她的動作不快些,只怕一個晚上的時間,她也不能把這足有兩斤的綠豆的皮去完。

廚房裡沒有電燈,香芹早早的備好了一根蠟燭。

幽幽的燭光隨風曳動——

雖然香芹已經關嚴了廚房的門,還是有寒風從門縫中鑽進來。

雙手一次次的伸進冷水中,香芹原本還覺得很凍手,可漸漸的雙手除了機械的重複着剝綠豆皮的動作,已經沒有了任何知覺。

一個人獨處,那是最容易胡思亂想的時候。

一種感覺油然而生,她竟然懷念起了在李家的那段日子。

香芹不由得苦笑,輕輕的甩了甩頭,似乎是想要將這種感情扼殺在搖籃中。

她覺得自己好傻,也覺得自己很有野心,因為不管是在李家還是在段家,她都不能安於現狀。

這李家的時候,她總想着脫離苦海。

在段家的時候,她總想着自立門戶。

沒有重生以前,因為洪誠的出現,香芹才學會用新的角度去看待周圍的世界。洪誠請她到他家的酒店當學徒,香芹原以為那是他好心收留,即便沒有工資,有簡單的吃喝她就能夠忍受辛苦的生活。然而她每個月掙來的工資,都被李老三悄悄的支走。這也是洪誠默許的。

他們不過是把她當做了一件交易的物品在使用,這讓香芹不能忍受……

然而重生以後,香芹再次遇到了洪誠。她終於從“生財的工具”,晉級成了洪誠眼中特殊的存在。

那個在她遙遠的記憶中,將她當做人口來販賣的始作俑者和罪魁禍首,如今變成了黏人的哈巴狗。

以前看着他流連花叢,香芹會覺得心痛。如今看他情有獨鍾,香芹心裡還是很難受。

一番比較下來,香芹忍不住會想,在他重生以前,洪誠從來沒有對她不規矩,那是不是一種珍惜她的表現形式……

忽如其來的一陣炮聲,叫香芹的神智拉回了現實。

一陣冷風鑽進她的衣領,她打了一個激靈,抬頭一看,這才發現廚房的門不知何時被寒風吹開了一道狹小的縫隙。

香芹起身走上前,重新將廚房的門關嚴。

這時候,她聽見從堂屋裡傳來的兩聲鐺鐺的鐘響聲。

不知不覺過了午夜,此刻正是凌晨兩點。

盆子里還剩下一些綠豆沒有收拾完,香芹約摸,再有半個多小時才能將那些綠豆的皮剝完。

想着自己反正是一點睡意也沒有,香芹決定將元宵做出來。

她先將綠豆擱置着不管,將之前在城裡的菜市場買的那些南瓜和紫薯拿出廚房,帶到井邊洗了乾淨。

她把紫薯切成薄片,將南瓜的瓜瓤掏出來以後,同樣也把南瓜切成了薄片。

給鍋里添了些水,香芹在鍋上架上圓形有圓孔的金屬箅子,然後蓋上鍋蓋。

她生火添柴後,又繼續去剝綠豆皮。

等到南瓜片和紫薯片蒸熟以後,香芹也差不多把綠豆皮剝完嘞。

她把南瓜片和紫薯片分別從箅子上拾出來,香芹一股腦將去皮的綠豆倒進鍋里,趁着鍋里的水煮爛。

香芹把面盆里的南瓜片揉碎成泥,加了適量的糯米粉和少量的水,揉成了黃色的麵糰。

如出一轍,香芹也把紫薯片揉碎成泥,同樣加了糯米粉和水揉成麵糰。

香芹把煮好的去皮綠豆控水撈進鐵碗中,這時候綠豆中的水分是比較多的,幾乎是糊狀。要想做成綠豆沙,還要費些功夫。

香芹用干鍋炒熟了一些麵粉,然後將熟麵粉拌入到糊狀的綠豆漿糊中,放入白砂糖一起抄拌,漸漸形成綠豆沙。

接下來就是包元宵嘞,就跟包餃子差不多,不過元宵皮是香芹用手捏出來的,而不是用擀麵杖擀出來的。

從麵糰上揪下來一小塊麵糰,搓圓後再捏扁成麵餅狀,然後加入綠豆沙餡兒,包上餡兒後再搓成圓滾滾的形狀,一個元宵就成型嘞。

將所有的綠豆沙用完,南瓜麵糰和紫薯麵糰都還剩下一些。香芹就用這些剩下的麵糰做了南瓜餅和紫薯餅。

包好的這些元宵,不能放在水裡面煮,煮不好就會變成糊糊。

香芹給鍋里添了水,在鍋上架起箅子,然後將一個個個圓滾滾的元宵,整整齊齊地碼放在箅子上,加火成蒸嘞。

將這些做完,天已經朦朦亮嘞。

香芹滿臉疲倦,濃重的困意湧上來,使得她的腦袋昏昏沉沉。她拖着沉重的身子,往裡屋睡覺去嘞。

不知過了多久,哐哐的敲門聲響起,敲得一陣比一陣響,香芹緊蹙起眉頭,直到她張開雙眼,敲門聲才停住。

段文立在東屋門口,對床上躺着的香芹說:“給你留的元宵,趕緊起來吃去吧。”

“你們吃吧,我不吃嘞。”香芹氣若遊絲道。

段文似乎有些不願意,臉上的表情也不大愉快,“太陽都照屁股嘞,趕緊起來吧,你母親跟你姥兒都擱院里幹活嘞,停會兒她們又要不願意嘞。”

全身跟灌了鉛一樣,香芹吃力地從床上坐起來,雙眼裡也是又酸又澀又疼。

竇氏和段秋萍難得勤快,兩人各有分工,一個人洗着香椿葉,一個人切香椿葉。

她們這時候要是不勤快,咋樣才能顯得香芹是懶散的呢?

香芹擱院子里洗臉,聽段秋萍抱怨:“終於是睡起來嘞,哪怕是個豬,也比你起的早哦!”

竇氏指責她,“你還想抬杠是不是哦,你不說話也沒人當你是啞巴。”

段秋萍陰陽怪氣的笑了兩聲,變本加厲起來,“你沒聽咱們莊上的人說嗎,咱們家裡就該把香芹當成老祖宗一樣供起來!把她伺候的好好的!”

“你能不能把你那嘴閉上,幹了兩天活,就能的不是你嘞!”竇氏是不想再引來一頓無謂的爭吵,又把段文給惹怒嘞,那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段秋萍不服氣,“她是我閨女,我就不能說說她啦?”

香芹把洗臉毛巾往盆里一甩,站直身子對段秋萍側目,“以後你別把我當成你的閨女嘞,你就當從來沒有生過我,我現在跟你家斷絕關係,以後我也會跟你斷絕母女關係。”說完,她掃了一眼南院,面無表情的抱起手來。這時候,段勇源正擱石磨跟前忙活,段文洗黃豆。趁着大家都在,她想把昨天晚上都想通了一些事情,給大傢伙兒說說,“那天擱酒店裡的時候,舅姥爺給你們說的話,我想好嘞,過幾天我就從這裡搬出去。”

整個院子的人都停下手裡的活兒,滿臉震驚的看着香芹。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段秋萍,她突然綻開笑臉,“你是不是要去洪誠家嘞?”

“我沒有那麼不要臉,你們也別怪我無情。不管這個家能不能容下我,不管你們心裡能不能容下我,哪怕我擱你們面前表現的再好,對你們來說,我始終是個外姓人。”經過了一個晚上,香芹像是脫胎換骨了一樣。一想到周圍沒有了那麼多約束,她心裡就感到一陣輕快,就像自由翱翔在天空的鳥兒一樣。

“香芹,我舅爺說的那些話都是屁話,你把他當成一回事兒弄啥嘞!”段勇源心裡難受起來,他知道香芹能作出這樣的決定,都是他們逼的。

香芹面向段勇源,“我也不想把他當成一回事兒,但是這個家裡的人,誰能真正做到不能把他當一回事兒?勇子哥,我前幾天跟你說的我想開個小店的想法,可不是跟你開玩笑嘞。”

“你想開店,你哪來的錢開店?”段勇源問,就香芹手裡那一兩千塊錢,哪怕是開個菜店,恐怕也不夠吧!

香芹輕笑,“我現在是開不了一個店,我可以跟大民一樣,投上幾百塊錢的小本兒,開個小攤子還是可以的。”

段勇源神色難看,他瞄了一眼沉默不語的段文,心裡兀自焦急。

這時候,家裡的人除了他,居然沒有一個人開口挽留香芹。

段文不是不想留,他是想聽香芹把她心裡的想法說完。

段勇源又說:“香芹,你要是搬出去,你讓整個莊上的人咋說咱們家誒!”

掃了一眼段秋萍,香芹輕輕揚了一下嘴角,神情中略帶着一些不屑。

這個家裡的害蟲不少,在不知不覺中,香芹也成了害群之馬。

“反正這個家也就這樣嘞,人家都可以當著咱們的面說三道四,還怕人家在背地裡戳咱們的脊梁骨?”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