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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到五十歲的齊正川頭髮已經只剩下外面的一圈了,光滑亮澤的頭頂顯得充滿了智慧,鼻下的兩撇東方須此刻正因為生氣而上下抖動着。

看也沒有看被他摔在地上的硯台,只是盯着對面坐着的軍人吹着鬍子瞪着眼。

對面坐了一名年齡相仿的軍人,筆挺的海軍軍服威武森嚴,肩膀上扛着上將的軍銜,他很隨意的坐在那裡,卻流露出一陣濃郁的彷彿粘稠了的滾滾殺氣,這是常年漠視生死、手握生殺大權凝結成的氣勢,即便他只是交疊着雙手面帶微笑,也好像在審視着戰局,謀划著兇殘狂暴的反擊,要將敵人置於死地。

略黃的皮膚,黑色的眼瞳、平坦的面部輪廓都表明上將是一名徹底的華裔人種,只是一頭短髮卻不是應有的黑色,而是摻雜了大量的花白,就像他的性格,滄桑卻硬朗,簡單且直接。按理說這個年紀不至於白髮至此,所以有人說,“滅國上將”頭上頂的是十幾萬沙場冤魂凝結成的怨念,他聽了這個說法卻付諸一笑:“如果是的話,我會很高興的每隔兩個星期就剪斷他們一次。”

此人正是羅德兄妹的父親,聯邦海軍上將,羅驍。

看着齊正川氣憤跳躍的鬍鬚,還有被他撕成碎紙的一紙文件,羅驍淡淡一笑,全然沒有把對方的暴跳如雷當一回事,舒服的向椅背上一靠:“你還是老樣子,動不動就發飆。”

“把齊正川委員長的回復記下來,發回給海軍部和聯邦軍委。”羅驍面孔向旁邊一側,這句話是向身後的隨行事務官安德洛夫說的。

作為一名地道的烏索山脈人種,安德洛夫素來以身體健壯、赤發金眼、孔武有力聞名,對於羅驍上將的話,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回復?”

“齊委員長剛才不是說了嗎:豈有此理!”羅驍嘴角上揚,似乎想到了海軍部那些軍隊官僚見到了回復時的表情。

“是!”安德洛夫一絲不苟執行了命令。

聽見羅驍這麼說,齊正川起伏的胸部漸漸平復,只是看着眼前這名聯邦海軍高級將領的眼神依然不太友好:“我就知道,第一艦隊換防上華就沒安什麼好心。”

第一艦隊自然指的是由羅驍上將全權指揮的聯邦海軍太海第一艦隊。

“軍隊的調令由不得我評說,你自然也無權干預,駐防月華的想法也只是徵求意見令,我這不是專程來拜訪你這徵求意見嗎?”

“徵求意見?聯邦海軍什麼時候徵求過別人的意見?”

羅驍無視了齊正川的諷刺,悠然自得地說:“補給可以在海上完成,官兵的休假也可以輪流上岸,但是“裂海”號巡洋艦和“怒鯊”號炮擊艦的檢修工作我希望能靠港完成。”

“你可以去東萊的天盪山港。”齊正川看待羅驍的目光像看賊一樣。

羅驍無奈的笑了,解釋道:“第二艦隊部分艦船仍在休整,更何況我堂堂一介上將級艦隊指揮官,你讓我去別人的防區補給維修,你讓我這個老同學的臉往哪放啊?”

“虧你還念着咱倆在聯邦高級政治學院那兩年同窗之誼,我把你放進來容易,可你教我以後如何面對上華議會?”齊正川說著又激動的瞪起了眼睛,“整個上華公國三十六州六百城,只有我齊正川是最接納西聯的,你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在後面說我崇西媚外?說我親聯背華?如果不是月華民生搞的好,我早被掛上“叛國賊”的牌子釘到萬年台上了!我可以顧全你的面子,但我要先顧全議會的面子啊,如果我在這個“徵求意見令”上籤了字,你信不信明天就會有成千上萬的學生打着“月華淪陷”的口號上街遊行,後天上華的衛國軍就會衝過天河大橋,你們海軍部也太不把上華民意當一回事了!”

羅驍聽到“衛國軍”的時候忍不住笑着搖了搖頭,這支人數眾多但裝備落後的防備軍力在他眼裡,比萬沙群島的宗教暴徒沒強多少。

不過他倒是認可“民意”的說法的,上華地區對待西聯的態度一向是敏感而脆弱的,經常以被壓迫者、被侵略者自居,雖然加入聯邦快兩百年了,卻一直沒有真正的融入聯邦社會。

而西聯對這個有點神經質的昔日對手也採取了“隔離看護”的政策,近百年的技術閉鎖讓上華地區依然落後貧窮,這就是西聯權貴一貫的作風:求我就給你好處,不求我就讓你一直貧窮、落後、屈辱下去。

東方和西方,就像兩個鬥氣的孩子,各執一方,互不相讓。區別只是西方擁有一切:財富、資源、技術、軍力,東方則一無所有,只有他們眾多的人口、落後的體制,還有光復昔日王朝的不切實際幻想。

“可不可以讓議會或者衛國軍通融一下?”雖然是華裔,但是羅驍這種早代移民是不太願意和地道的上華人打交道的。

“沒得商量,駐軍涉及到自治主權,議會不會同意的。”

羅驍用指背輕輕捋了捋眉毛,語氣忽然變有些陰寒:“你知道我其實不介意把天河大橋炸了,等我的船修好了,再丟點錢給你重新建一座橋。”

天河大橋是月華港城與上華內陸相連的最主要通路,如果衛國軍試圖大批進入月華,這是唯一的通道。

聽了羅驍霸氣十足卻又蠻不講理的話齊正川的眼睛越睜越大,眼看又要發飆了,羅驍卻沒打算給他機會,起身離開。

“今天到此為止吧,你替我想想辦法,有了結果儘快通知我。”羅驍說到這忽然笑了,“有好久沒有嘗到銘心的手藝了,她有親自下廚嗎?”

齊老爺氣的瞪着眼吹鬍子,卻只能看着羅驍領着事務官走向大門,因為他也清楚,羅驍是具備實現那句“炸橋”之語的能力和魄力的。

實際控制兩岸通路強行登陸駐紮,考慮到第一艦隊與上華南部衛國軍的軍力對比,齊正川覺得這個做法在軍事上也是行得通的,只不過那樣的話還不知道要掀起一次怎樣的政治風波,自己的政治生涯也會隨之一同淹沒在太海之濱吧。

軍人的思維只會破壞,政客才是真正的建設者。齊正川如此想着,陰沉着臉吐了一口濁氣,跟隨羅驍走向門外。

上將推開門之前還不忘飄來一句話:“飯桌上不談正事。”

***

一個圓桌上擺滿了豐盛的華式晚宴,紅燜洛水蝦、嫩燒排骨、怪味怪魚、紅果菜湯、燒腌鵝、嗆辣腸……橫七豎八擺了滿滿一桌,足有二十個菜,個個材料新鮮,精心烹制,充分體現了上華人喜愛美食的風俗傳統。

不過讓羅驍稍微有點失望的是,莫校長親自下廚的只有一道涼拌老虎菜,其餘全部由家裡的大廚掌勺,雖然全都色香味俱全,只是少了些許懷舊的滋味。

飯桌上羅琳爸爸和藹可親的樣子讓金胖子大失所望,原以為海軍上將必然是英武非常,哪想到這個脫去軍裝、卷着袖子大快朵頤的白髮中年人在飯桌上竟然全無威嚴,平和的就像鄰家的叔叔一樣,倒是齊正川齊老爺子和他的想象有些近似,微禿的腦門彰顯智慧,和羅上將幹了幾杯仙藏山老窖之後變得紅光滿面,不怒而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