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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的來說,在大觀園的日子,還算是輕鬆的。也不知賈母是發什麼神經,原來三春還請了女先生每日都上早課。自打進了園子,竟是連晨昏定省都省了,早課也不上了。每日就讓這些豆蔻少女在裡頭瘋玩虛度時間。

雖說這樣的日子輕鬆,三春又正都是青春期的少女,對學習很是不耐煩。但這麼下去也不是好事,沒得把大好時光都給耽誤了,倒是讓人惋惜了。

雪雁可不想讓黛玉陪着她們瘋玩,要知道黛玉可是訂了親的,不抓緊時間備嫁可不好。但卻不能攔着其他的姑娘來找黛玉,所以每每聽到有人來找黛玉,雪雁都頭疼,乾脆躲了出去眼不見心靜。

這一日惜春又來稻香村,雪雁尋了個由頭去園子里逛去了,才走至蓼汀花漵後頭的薔薇園,就見寶釵正帶着鶯兒在裡頭賞花。

雪雁心中暗道一聲倒霉,轉身就走。誰知已被寶釵看見,遠遠的叫了聲:“雪雁。”

雪雁心中呵呵了一聲,只當沒聽見繼續走,誰知鶯兒急急幾步趕了上來,抓着雪雁的衣裳問道:“我們姑娘叫你呢,你沒聽見?”

雪雁皺了皺眉,壓下心中的怒火,裝作詫異的看着鶯兒,又回頭看了眼寶釵,一臉恍然大悟的笑道:“原是你們,這兒蜜蜂太多,我最怕這些蟲啊蟻的,只想着快些走開,並沒聽見。”

寶釵這時走了過來,臉上掛着她的招牌式和藹笑容,不緊不慢的說道:“雪雁,你怎麼不理我?”

雪雁忙回身朝寶釵福了一福,恭恭敬敬的說道:“寶姑娘喚我?我不曾聽到,還請寶姑娘恕罪。打擾了寶姑娘賞花,我這就離開。”

寶釵忙拉了她,一付欲言又止的樣子。

雪雁心中咒罵不已,但還是裝着沒事人似的。笑着問道:“寶姑娘可是還有吩咐?”

寶釵訕訕的鬆開了手,惆悵的說道:“我知道,你定是惱了我,所以才不搭理我。”

雪雁笑了笑:“寶姑娘說得什麼話?好好的。我惱了姑娘做什麼。難不成寶姑娘覺得我們小姐的丫鬟就這般不懂規矩?做丫鬟的,怎麼敢對主子不敬。”

寶釵朝鶯兒丟了個顏色,鶯兒就跑去花園外頭去了,寶釵這才眼淚汪汪看着雪雁道:“姐姐惱我,我是知道的。若不是我母親後來同我說了,我還不知道她擅自給林府遞了帖子。姐姐想來是誤會我了,我既然求了姐姐,斷不會再主動去求林妹妹。”

雪雁皮笑肉不笑得看着她,頗有深意的說道:“姑娘說得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姑娘給我們小姐下了什麼帖子?我怎麼俱不知道?”

寶釵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走至一叢薔薇前,看着眼前花,幽幽說道:“姐姐你可知道,我們家在這大觀園裡。投了多少銀子?”

雪雁聽了也懶得理她,管她薛家投了多少銀子,關她一毛錢的事?人賈府蓋不出園子來,她薛家巴巴的湊了上去出錢,現在又來後悔投了銀子,這不是自己作么?

薛寶釵沒聽到雪雁的回答,又自言自語道:“我原想着。若是能讓姐姐幫我一把,我也許能有辦法讓薛家復起,可誰曾想,我們家連本錢銀子都出不起。那日我尋思了一番,若是不把這銀子拿回來,我是必不罷休的。姐姐。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家……哎,不提也罷。”

雪雁在後頭無聊的都想打哈欠了,現在無論寶釵對她說什麼,她都不會再上當了。可還得耐着性子聽寶釵講完。沒法子,人家是“主子”,她可是奴才呢。

寶釵突然回頭看了過來,雪雁忙收了不耐煩的表情,低着頭一付恭敬狀。寶釵走了兩步靠近雪雁,低聲說道:“我知你是惱了我擅自給林妹妹遞了帖子,可我也是怕你忘了這事,或是不好開口。便想着先遞個帖子,你回去了,也能順水推舟幫我說道說道。”

雪雁極不耐煩,心想你這不是前後矛盾么?前頭還說是你媽遞的帖子,現在又承認是你遞的了?

雪雁壓着怒火回道:“寶姑娘說的事兒我真的不知,我還沒來得及與小姐提及寶姑娘的事兒,小姐便搬進園子里來了。這幾日就算說了,也沒機會,所以我便一直沒說。既然姑娘自個已經遞了帖子,那就不用我再開口了,不然豈不是多此一舉。憑着姑娘與我家小姐的情分,想來小姐必然會把姑娘的事兒放在心上。只不過一時沒機會幫姑娘一把,姑娘只管耐心等待,日後有的是機會。又不是住在這園子里一輩子了,有什麼可擔心的。”

寶釵是不知真的信了,還是裝糊塗,聞言後露出欣喜的神色,笑着說道:“是我錯怪了你,你別往心裡去。只不過這一時,我還沒法出府應酬。哎,我母親因哥哥沒本錢跟着吳大哥做生意,便想起借給姨媽的銀子來,上門來討,卻被碰了一鼻子灰。不得已,我母親只好讓我也住進來,找個機會與老太太說說這事兒。所以,如今我斷沒有機會再出去了,這事兒,還請姐姐緩緩,等日後我要到了銀子再同林妹妹說罷。”

雪雁心中冷笑不已,口中卻嬌笑着道:“多大點事兒,也值當寶姑娘這般擔心?我又不是那不懂事的人,這要銀子自然是大事,沒了銀子什麼都做不成。想來出外應酬,還要置新衣裳,還要置新首飾。那達官貴人家的小姐,斷沒有不愛戴花戴首飾的,稍微素凈點兒的,都得被人笑話。

“所以寶姑娘將銀子要回來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兒,要了回來才能置辦新衣裳新首飾,莫要到時跟了出去應酬,被人看輕了去。這我都懂,寶姑娘不必白吩咐我了。

“姑娘也不必擔心我們小姐為難,帶您出去應酬,多大點事兒?我們小姐與那戶部尚書府的劉小姐情同親姊妹,又與刑部尚書府的二奶奶是舊識。姑娘想行走交際,日後跟着我們小姐就行。只不過我這些日子,怎的都不見姑娘去稻香村找我們小姐?可是姑娘惱了我們小姐?”

雪雁這番話蜜裡帶刺,說得寶釵心中忽冷忽熱,也不知雪雁到底是什麼態度。先頭說什麼不愛戴花不戴首飾的,好似在暗諷自己,但後頭又說讓自己多去稻香村玩,這雪雁到底什麼意思?寶釵心中疑惑,但見雪雁臉上帶笑,表情不像有不快之色,才把疑惑壓了下去。

其實雪雁說這話,可還真是暗諷寶釵,先頭暗諷寶釵在賈府故意營造出來的印象——出手大方,卻自己簡樸。後頭又是暗諷寶釵,當好黛玉的狗,黛玉自然會帶着你到處走。只可惜,後頭那句,寶釵似乎沒理解。

雪雁見她沒理解後頭那句,感覺自己跟打在棉花上似的,不禁有些訕訕的,覺得自己罵人的功夫還不到家啊。就在雪雁為難的時候,書澈一路尋來過來。

一看到雪雁和寶釵在一起,書澈馬上跑了過來,氣喘吁吁的說道:“叫我好找,小姐說要那套西洋的畫具,我又不知你收在哪個箱子里了,快替我找來。”

雪雁馬上道:“我這就回去。”說著雪雁又對着薛寶釵福了一福:“寶姑娘,恕我有事不能陪你了。日後得了空,多去我們那兒坐坐。”

接着,也不理寶釵的回答,雪雁便和書澈一起走了。書澈等出了花園,這才悄聲問她:“你怎地又和她說話,她害你害的還不夠嗎?”

雪雁不屑的笑了下,低聲回道:“人家要找我說話,我一個奴才還能不理她不成?你找我到底什麼事兒?”

原來那西洋畫具壓根就沒帶進來,進園子前雪雁就問過黛玉,要不要帶西洋畫具,黛玉說自個只怕沒時間,便不帶了。因此書澈拿這個扯幌子,想必是有其他的事兒。

書澈賊兮兮的笑了笑,對她道:“其實是我聽了件事兒,恨不得馬上跟你說道說道,小紅偏偏又是賈府出來的,我也不知她與那人關係好不好,又不好同她說。”

雪雁納悶問道:“到底什麼事兒?”

書澈拉了雪雁往西邊走,兩人過了稻香村也不停,鑽進了藕香榭里,書澈才在她耳邊說道:“你聽說過沒,襲人又回來了。”

雪雁一怔,看向書澈,見她表情不像撒謊,詫異道:“你不曾看錯?”

書澈搖了搖頭:“不曾,確實是她,仍梳着姑娘的頭,並不曾改成婦人頭。”

雪雁納悶,想了想道:“那她如今……”

書澈悄聲道:“聽說自打襲人被冷落了,寶玉那房裡的丫鬟們幾乎就沒有一個安分的,後來二太太尋思着,有襲人在時,不過是襲人一個勾搭寶玉,但身邊的其他的丫鬟們都俱是安分的。但襲人一走,便各個翻喬了起來,想來是沒人管教她們。又一時覺得襲人是個好的,至少能壓得住其他的丫頭。這不,一聽說要搬進園子里來,還要和那姐姐妹妹一同住,二太太便派了襲人進來伺候寶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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