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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年12月1日晨!

四行團領軍政部調令,由第二戰區至2000里外的第五戰區作戰,全團由華北戰場至華中戰場,於大口子洞鎮駐地誓師出征。

誓師大會的地點,就選在四行團烈士陵園,已經全副武裝的數千官兵,安靜而肅然的戰立着,面對着三面山坡上猶如叢林般的4000多墓碑。

一面四行團鮮紅的軍旗以及那面被唐團座視若珍寶的“死”字旗,就雙雙插在林立的墓碑之前,在綿綿的冬雨中逐漸變得濕潤,就像他們看向自己靜靜躺在墳墓里的兄弟們逐漸被淚水打濕的眼眶。

那裡躺着的,儘是他們親若弟兄的戰友,他們曾相約過,活下來的人,會抽空過來給他們倒上杯酒點上根煙。

但現在,他們要去遙遠的華中,相隔2000里,這個諾言,很抱歉不能兌現了。

乖乖和錘子可不一樣,錘子不樂意,但卻有身為軍犬的自覺,就是目光幽然的看着打交道最多的偵察連官兵們離開,乖乖卻是不管那麼多的,一見平日里打交道最多的偵察連官兵們要走卻不帶上它,那是老大的不情願了。

從他身邊緩步路過的軍人和一旁笑呵呵的吃瓜觀眾們皆和乖乖一樣不明所以,野豬雖然是雜食性動物,但四行團里有肉有大米飯,乖乖早就放棄吃這些玩意兒了好不好?

他們的目光近乎貪婪的在自己親人臉上逡巡,一遍,又一遍。

“敬禮!”更遠處一點的三縣保安營官兵們在其營長衛東來的一聲低吼中,齊齊舉起右手。

許多人的水壺裡都泡着這樣的干野菊花。

反差極大的滑稽畫面把正在淚眼婆娑為大軍送行的百姓們都給逗樂了。

“敬禮!”醫院護衛連的官兵們也在他們只有一條腿卻也不拄拐杖,倔強的就單腿獨立了近半個小時的屠運生中尉的命令中,舉起右手。

如果是平時,乖乖這貨估計也就喜滋滋地溜到一邊吃零嘴去了,但此刻,乖乖卻是饞到口水都滴下來了,依然死死不鬆口。

隨着唐刀一聲大吼,“出發!”。

領了軍令的曹英沖肉疼不已的掏出自己平日都捨不得吃的上好牛肉乾,抓了好幾根放到已經眼裡有光的乖乖嘴邊。

那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兒女?卻在這個國破家亡之時忍着內心刀割一般的苦痛送兒上戰場,甚至,不知幾多父母因為怕淚水傷了士氣壞了大軍氣運,堅持不肯前來,連兒子最後一眼不能看。

用日本人情報機構的話說:大口子洞鎮,就是帝國情報的荒漠,他們根本無從知道四行團在那片大山裡正在做什麼。

雖懷抱保家衛國之志,但父母雙親和妻兒亦是他們心底最柔軟的角落,思及他們,很難不悲戚。

更是也因此挨過槍子兒,豬屁股上至今都還有三塊不長毛的地方,那可都是6.5毫米有坂子彈留下的永久記號。

如絲般的細雨就這樣灑在他們的臉上,灑在他們的眼裡,以及站在臨時用原木搭建的台上的四行團當前三位最高長官的身上。

尤其是以野豬超過300公斤的咬合力,別說咬住帆布背囊不撒嘴,就是一根大骨棒,也能分分鐘給咬成兩截。

那些背着背囊、背着槍纏着綁腿戴着鋼盔齊刷刷站着的官兵們,以及那些靜靜佇立的墓碑,不知有多少是他們的親人。

四行團對於這方圓百里的人們來說,不僅是四行團保證了這一方水土的安寧,更重要的是,四行團在此兩年多,徵兵數以千計。

乖乖可是頭極為聰明的野豬,沈老六這貨別看在戰場上冷血無情,曬月谷一戰可是一人一槍擊殺數十名日軍,平日里也略顯有些不着調,但心腸卻是極善,平素對乖乖這個吃貨可是極好,經常給它弄好吃的。

而空中偵察更是扯淡,在四行團精心構築的防空系統下,戰機根本不敢進入2500米的中低空,2500米高空上拍攝的照片因為清晰度不夠,再加上山林的保護以及大量的人工偽裝,日本人瞪瞎眼,也看不出那片大山裡究竟有什麼秘密。

沈老六以槍法為強項,論力氣,卻是差得遠了。

軍事保密很重要,但唐刀認為,相對於此,人家父母更應該知道自己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將會去那裡,哪怕是陣亡通知書寄過來後,父母也能知道兒子戰死的方向。

領頭的呂三江上尉也有點麻爪,只能苦笑着揮手令隊列不停繼續前進,並命令紫山戰後調到偵察連的曹英沖少尉去協助讓到一邊兒的沈老六先把這頭賣萌耍賴的大野豬先搞定再追上隊伍。

況且,乖乖還用上了自己的體重,嘴裡死死叼着背囊,身體其他部位則趴地面上,嘴裡還“哼哼”顯得焦急的叫着,就像一個被遺棄追逐即將遠行父親的孩子。

“這是戰端開啟以來,我軍戰死大將名單:上將佟麟閣,中將趙登禹戰死於北平南苑;上將郝夢齡,戰死於忻口會戰南懷化陣地;上將馮安邦,戰死於大別山戰役;上將陳安寶,戰死於鄱陽湖;上將鄭作民,戰死於桂南.開戰至今,我中華之軍,戰死官兵逾百萬,戰將百餘!

不斷響起的笑聲把先前的悲壯竟無形的消弭了幾分。

唐刀斬釘截鐵之誓言讓全場一片寂靜,甚至都忘了鼓掌。尤其是提到唐刀父母之囑託那一刻,滿場官兵盡皆默然。

國讎家恨雖大,卻也要考慮小家之愛!

“在數月前,我曾因公事歸家一趟,家父於我歸隊前夜曾與我長談,至今我都記得家父曾說的一席話,他說:初始你於川中從軍,我與爾母皆未反對,緣爾思你,能做之自身想做之事,或升職名利光榮,或提槍縱馬快意人生。

但顯然,乖乖是頭有原則的豬,他從不白吃,給吃的,就辦事兒。

然後,曹英沖就看見那邊已經在太行醫院擔任槍傷科護士長的庄大妹笑盈盈的將目光投過來。

彷彿,巍峨浩蕩的太行山,也在為這支正在誓師之軍發出來自於大山的吶喊。

經過將近三年的肅清,大口子洞鎮基本被打造得如同鐵通一般,或許可能有情報調查局的人潛伏,但和日本人有勾結的,基本都變成了屍體。

那意思是,我很想吃,但更想跟你們走。

因為,那裡站着即將出征遠行的戰士們,有他們的兒子,有他們的丈夫,有他們的父親。

曹英沖低頭和沈老六交待了幾句,就衝上山坡,摘了滿滿一束野菊花,那是太行山隨處可見的花,花期從9月一直開到12月,不燦爛卻是一味良藥。

面對這樣的窘狀,平日里花招極多的沈老六也是一籌莫展。

換成是別人,誰敢阻擋出征大軍?現在全軍上下無不是以戰時標準荷槍實彈,但凡阻擋者完全可以軍法從事,平日里好脾氣的唐團座在戰時的軍法可無人敢觸碰,畢竟那是個狠起來連自己都判挨鞭子的狠角色。

然後,就見曹英沖又拿出幾根牛肉乾,並用野菊花朝着遠方庄大妹處示意。

“今日,我四行團全體出征2000里,我團將士即將踏上新的征途,在這裡,我不想講什麼大道理,我只想念一份名單給大家聽。”唐刀也沒用話筒,踏步走到原木搭建的禮台邊緣,目光掃視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