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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轉向之前撤禁制的女孩,一臉溫柔地道:“麻煩你帶我去鐘樓。”

語罷又一笑:“不過,還請稍稍等我一等。”

他施施然自懷中取出一張青符,在另一名內門弟子的鼻子跟前晃了晃。

符紙“噗”地一聲燃起,但卻看不見火焰,只有青灰色的煙氣升起,盡數沒入女孩的口鼻中。

那女孩獃獃地站着,任憑煙氣吸入,兩個眼睛看向男子,視線卻極空洞。

隨後,她整張臉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起了一層黑氣。

這層黑氣帶有級強的腐蝕性,女孩的皮膚與血肉盡皆被蝕爛,空氣里很快便傳出一股刺鼻的焦臭味。

男子的俊顏上現出幾分不忍,曲指輕輕一彈。

門前的這片空間扭曲了一下,幾道透明氣旋打在女孩身上,將那焦臭味盡皆吸食乾淨。

此時,女孩全身已是皮開肉綻,整個人猶如血人一般,大塊黑紫色的麟片自森森白骨間鑽出,很快布滿了她的全身。

那麟片仿若有着靈智,一俟鑽出她的身體,便開始大口吞食她體表翻卷的皮肉與鮮血,“咯吱、咯吱”的咀嚼聲令人齒酸。

正因這些麟片的吞噬,女孩的腳下竟是滴血不沾,且因了那氣旋的盤繞,地面上乾乾淨淨地,就像有人仔細地清掃過。

當麟片將女孩的整張臉覆住,女孩抬起了頭。

她的眼睛裡爬滿了針尖大小的黑色蟲卵,眼瞳縮得只有黃豆大,渾濁一片,看去極是可怖。

變身的過程最多不超過五秒,當變化停止時,那個原本很清秀的內門弟子,已然化身成為了形容恐怖的怪物。

她四肢匍匐、指瓜漆黑,凸起的嘴巴猶如鱷吻,張開口時,黑紅的舌尖伸縮着,發出“嘶嘶嘶”的聲音。

男子收回手,輕輕拍了拍她堅硬的頭骨,溫柔的語聲像在哄小孩:

“乖乖呆在此處別動,就借你的命一小會兒,等拿到了黃鐘我便給你解開。”

那女孩化成的怪物也不知聽懂沒有,揚起腦袋嘶叫了一聲,腦袋親昵地在他掌心蹭了蹭,便趴伏在了地上。

男子回頭看向院中,星辰般的眼睛一瞬間變得幽暗,彷彿在權衡着什麼,旋即哂然搖頭:

“罷了,貴精不貴多,兩個便足夠了。”

他目注着杜思穎離去的背影,溫聲道“小穎回來”,掌中不知何時又擎起了一張青符,向餘下那名守門弟子鼻前晃了晃。

接下來如法炮製,那女孩也在眨眼間變成了怪物,而杜思穎此時也走了回來。

她本就沒離開多遠,男子一喚即至。

“一事不煩二主,還是請小穎給我帶路吧。”男子側眸望向杜思穎,溫柔的眼波仿似穿過她,看去了別的地方,或是,望住了另一個人。

杜思穎頰邊的紅暈依舊未褪,聞言點了點頭:“好……好的,我知道怎麼去鐘樓,我認識路。”

她的確知道怎麼走。

鍾離氏弟子無論內門還是外門,每年都要在大祭之時前去鐘樓參加法會,因此,大致的路徑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英俊男子欣然頷首,伸指向門扉上輕輕一點。

明亮的金光自他的指尖射出,打在月洞門上,為它布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

空間再度扭曲了一下,很快便又恢復正常,那扇古樸的木門重又變得光彩奪目,好似幾重禁制依舊在發揮着作用。

“嗯,還挺像的。”男子退開兩步,負着手上下打量着木門,隨後滿意地笑起來:“走罷。”

杜思穎依言上前引路,那兩名變成怪物的內門弟子則趴守在門邊,如果不是形象大變,她們其實和往常一樣,正忠實地履行着守門的職責。

許多人都看到了這一幕。

然而,眼中所見,卻並不能真實地反應到她們的感知。

這一刻,所有人的神魂與五官就好像蒙上了一層布,只能感知到允許被感知到的,除此之外,皆為不可。

沒有人知道的,鍾離氏老宅內院的上空,此時已然漸漸凝聚起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輝光,一股難以言喻的氣息鋪散開來,將整個內門籠罩其中。

當這金色的光罩完成最後合圍,鍾離氏內門的每個人,突然都生出了一個模糊的念頭:

神,不可違抗。

月洞門重又半掩起來,杜思穎帶着男子走進了內院。

內門的院落是老宅中面積最大的,人卻比外門少了一半不止。因此這一路走來,杜思穎幾乎沒遇見什麼人,而每每有禁制阻路,那男子便會隨手破去,舉手投足間一派輕鬆,看不出絲毫費力之處。

就這樣,他們一路如入無人之境,沒多久便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鐘樓。

說是鐘樓,那其實並不是樓,而是一處很大的庭院,四圍青牆黛瓦,牆上爬滿了藤蔓。

院子里卻是無花無木,空闊得一眼望得到頭,鋪滿地面的白石反射出黯淡的天光,院子的東角,孤零零立着一間石屋。

那石屋也不知是用什麼材質所建,通體溫潤,即便是在白天,那石屋亦像是寒夜裡的燈火,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那是何處?”英俊男子兩眼微眯,遙遙地看着那座石屋。

杜思穎答道:“那就是大黃鐘。”

說這話時,她的臉上湧現出不可扼制的自豪與崇敬,那種與有榮焉的情緒甚至讓她的神情也變得生動了一些。

不過,她很快又是一副懷春少女的模樣,紅着臉低下頭,羞怯地道:“這個……這個裡面我進不去。”

鐘樓全域皆有強力法陣護持,惟長老級別的鐘離氏嫡系才能進出,而像杜思穎這樣的外門弟子,是絕對沒辦法走進去的。

英俊男子眉梢微挑,彷彿有些吃驚。

他再度凝目看向石屋,那雙明亮的眼瞳猶如被水洗過,瞳孔變得極為清透。

如果說,此前的他是雙目如星,那麼此刻,他的眼睛,便是星空。

無數星子在他的眸底升起又墜落,星海浩瀚、星雲聚散,數不清的文明自其間誕生。他們蒙昧、他們燦爛、他們落幕、他們毀滅。

而毀滅之後,又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