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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個案子,根本就是長安授意的吧?

是長安特意在這個時候送到自己的眼前,讓自己可以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去整治俞氏一族,遏制住俞太后對自己的掣肘……

新帝深深地看了微颺一眼,溫和看向梁擎:“你的狀紙,朕接了。朕一定會派遣能臣幹吏,仔細複查你家的案子。若是俞氏一族果然有人牽涉此案,證據確鑿,朕必不會令你所言之人枉死含冤……”

“陛下!那匣子里,除了狀紙,還有證據。包括學生姨母的臨終血書,俞沛與爪牙之間的聯絡書信,我家鄉當年證人的供詞籤押。若陛下要見證人,學生也已經安置在京城的妥當地方!”

梁擎直直地跪着,身體顫抖,可聲音卻無比清晰,甚至讓新帝有一種耳朵都被他震得嗡嗡作響的錯覺!

所以,這是搜集好了一切證據,立志要把俞氏一族一舉掀翻——

新帝的目光不由自主再度看向微颺。

他現在有一種感覺,梁擎似乎等待這一天,已經良久。而長安,卻在暗地裡比量,這一天到底安放在哪一天,才最有價值。

“長安,你看呢?”新帝不由自主地問道。

微颺平平靜靜地看着他:“臣妹已經說過了。請陛下秉公而斷。”

秉公而斷么?

新帝垂眸看了看眼前的匣子,雙手輕輕地搭了上去:“好,你們暫且退下。”

微颺和梁擎沒有多說,乾脆利落地掉頭出宮而去。

景王死了。

死在了恆國公手裡。

而恆國公從一開始就力挺祺王。

祺王和俞氏表面上反目成仇。

俞氏當年做下的滔天血案,如今有了確鑿的證據。

長安知道一切,並表示,希望自己“秉公而斷”。

新帝的手輕輕在那匣子上摩挲,眼睛遙遙看着宣政殿的殿門,臉上流露出懷念的表情。

“陛下,是想念老友了?”馮荊在旁邊小心翼翼地勾着新帝說話。

新帝嗯了一聲,悠悠說道:“朕是看着俞家表弟長大的。他小時候,朕嫌棄他拖累,總是不肯聽母妃的話帶他玩,他就追在朕的屁股後頭:表哥,表哥……

“後來朕成了親,兩三年生不齣兒子來,母妃着急,便讓他來勸我。他可機靈得很,居然帶了兩個美人兒來見朕,還說:什麼時候徐氏有孕,什麼時候那兩個美人兒就能名正言順進王府。

“呵呵。後來朕的許多私事,都是他在打理。他那個原配周氏,極是端莊,知書識禮,只是不苟言笑,未免跟他貌合神離……

“但是我怎麼也沒想到,他能為了幾座礦山,就真的要了周氏的命。不僅要了周氏的命,竟然還害了周家那麼多條人命……

“作孽啊……”

新帝閉上眼睛,抬了一隻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聲音既傷感又痛苦。

馮荊跟着輕嘆,低聲道:“也未必都是俞郎中的主意。您看上回您叫他進宮說征西軍費的事情時,他被您龍威所懾,趴在地上瑟瑟發抖,險些尿了褲子……”

新帝沉默不語。

他也覺得俞沛自己的話,決然沒有這個膽子。

這件事,必定是他那親生的好母親,擺布出來的局面——美其名曰“全是為了他”。

新帝厭煩地伸手在匣子上一拍,啪地一聲悶響。

“陛下,剛才小人忽然冒出來一個想法,想來想去覺得不可能,可又始終覺得……”馮荊冥思苦想,小聲嘟囔。

新帝又輕輕嗯了一聲,示意他說來聽聽。

“小人總覺得,祺王殿下跟太后娘娘之間,有點兒詭異。”馮荊實心實意地分析,“您看哈,分明太后娘娘險些害得祺王殿下沒了兒子,可祺王殿下並沒有對俞家做什麼,甚至在外頭連一個字的不是也不肯說。

“分明那天祺王殿下已經對太后娘娘格外不敬。依着太后娘娘往日的脾氣,怕是明裡暗裡都要好生懲戒祺王殿下一番。哪怕不敢明白地動祺王殿下,也會好生給祺王殿下身邊的人一些顏色看看。

“可直到今天,小人只聽說趙歙在宮裡宮外拚命地打聽相關的消息,卻並沒有要動祺王殿下一根小手指頭的意思。

“這,這不像是生死對頭,倒像是彼此已經達成諒解,並有了默契相幫相助的感覺啊!”

新帝的臉色陰沉下去。

他剛才就在懷疑這個。

但是,他又擔心,若是自己照着這個方向去做事,怕是會真的把那個孽子和自己那權勢熏心的親娘,給綁到一處……

“要不然,咱們讓祺王殿下也知道這個案子……”馮荊忽然興奮地提了個建議。

新帝的手慢慢地從匣子上收了回來。

“若是祺王殿下真的跟太后娘娘勢同水火,那就一定會要求陛下嚴懲俞家;可若是祺王殿下竟然裝聾作啞,那就說明,他根本就是在演戲,他實際上,是和太后娘娘站在一起的!”馮荊壓抑着興奮。

新帝斜了他一眼:“若祺王要求嚴懲呢?那朕怎麼辦?難道真要禁足太后、族滅俞氏么?”

馮荊噎住。

好半天,也囁嚅出來一句:“也不是不行……惹得天怒人怨的,還不知收斂,跟陛下要錢要權要兵……”

新帝輕輕地咬了咬牙

他姓郁,又不姓俞!

許久,新帝站了起來,下巴指一指御案上那個匣子,平淡說道:“下去做事。”

馮荊忙不迭抱了匣子,又諂媚地嬉笑:“陛下身邊怎能少了小人伺候……”

“叫馮幾。朕正好有件事要讓他去做。”

新帝往大殿後頭走去。

馮荊撇了撇嘴,才不情不願地答應一聲,快步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長公主的車駕走在朱雀大街上,忽然靠邊停下。

梁擎從裡頭跳下來,朝着馬車行禮:“謝長公主。”

“去吧。注意安全。”微颺的聲音清清淡淡。

梁擎答應一聲,一身孝衣,瀟洒上了馬,朝着桓王府的方向而去。

兩個人分道揚鑣。

車裡。

微颺看一眼翠微:“消息放給祺王了嗎?”

“這會兒祺王應該知道了。”翠微恭順地稟報,“剛剛收到消息,嘉定侯‘傷重’,況家小二郎命人去莊子上把嘉定侯早年間定下的棺槨木材抬進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