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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氏哭得發亂眼腫,一向標榜嬌怯的眸子里,露出母獸一般的兇狠。

微颺看着屋裡亂糟糟的樣子,嘆了口氣。

“呵,咱們大秦朝最炙手可熱的鎮國公主殿下,你還有臉來?!”申氏看見她,氣就不打一處來,雙手一張就要撲過來:“不就是為了給你擋槍,我女兒才被送去那種蠻荒之地!”

微颺輕輕地活動了一下手腕,胳膊一抬,手掌一揮,一個耳光,啪地一聲,清清亮亮地打在了申氏的臉上!

申氏頓時身子一歪,撲倒在了旁邊的桌上。

“我是習武之人,所以雖然盡量輕一點,但還是會有些疼的。”微颺平靜開口,“申夫人,還望您冷靜一些。”

申氏哪裡肯依!?頓時撒潑大哭起來:“我丈夫沒了,女兒又要被你們送走,你再把我打死,善國公一門就算是絕了後了!不就稱了你們的心了?!”

“是啊!可就稱了誰的心了呢?”微颺安安靜靜地坐下,看着她又想撲上來又不敢的樣子,露出一個淺淺笑容。

申氏被她問得一怔。

“你崔家沒了,高興的是誰?至少排頭一個的,不應該是我吧?”微颺歪了歪身子,倚着高背椅的一邊,流露出一絲悠然。

申氏看着她的樣子,本來已經被拽走的思緒又收了回來,哼了一聲,自己回手理一理頭髮,拽拽衣襟,緊緊閉着嘴,大步走回美人榻前,重重坐下。

“還有你女兒。”

申氏倏地瞪圓了眼睛,惡狠狠地直直盯着微颺的臉,後槽牙死死咬着,腮上都鼓起來了一條。

微颺半低着頭,卻撩起了眼皮,右邊嘴角一翹,露出一個嘲諷無比的惡毒笑容:“水裡火里,不都是你這個當娘的親手推下去的么?”

“你胡說!”被這一句話戳到了心口最痛處的申氏幾乎是跳起來,聲嘶力竭地喊道:“是你們!都是你們!自從你這個掃把星出現,我瑩兒就萬劫不復了!”

“哦?是我讓她迷戀桓王的?是我讓她尾隨外男的?是我讓她跳進太液池的?還是我讓她在皇后面前跪着哭說,不嫁給桓王寧可去死的?”

微颺不屑地抬起頭來看屋裡的雕梁畫柱,從鼻子里嗤笑了一聲,“有你這樣全盤皆知、還放任甚至鼓勵她去毀了自己終生的母親,也難怪她歪成今天這樣!”

說著,往前探了探身子,輕笑一聲,“就您這樣的,要是先長公主的親兒媳婦,我跟您打個賭,第二天她老人家就能找個借口休了你!”

申氏的臉色頓時蒼白起來。

不因為別的,就剛才微颺這句話,先長公主的的確確,面對面對着自己,說過……

“你當初就不該嫁進崔家!就你那點子心機心胸,小門小戶一日三餐,算計算計婆婆妯娌,也就罷了。

“善國公府要看的是天下朝堂,是皇族宗室。就你?你一步還沒邁穩當呢,人家都知道你朝着的是哪把交椅了!賣了你,你都得給人家數錢!

“好好地在家裡獃著吧!守着你那小佛堂、小院子。一畝三分地,別讓人害了,高高興興的,吃點兒好的、找點兒樂子,活得長壽些,就算是完了你這一生的功課了。

“也就是你不是我親兒媳婦,大伯母而已,我實在是管不到小叔子房裡。不然的話,便是娶回了家,我也有法子把你休回去!”

先長公主冷冷淡淡的話在申氏的耳邊回蕩。

“你們,你們胡說……”申氏低下頭捂住臉,抽抽嗒嗒哭了起來。

微颺見她心防已松,知道此行目的已經達到,懶懶地站了起來:“崔瑩去了西夏,就是太子妃。

“只要西夏不內亂,她必是板上釘釘的西夏皇后。數十年後,她還會是西夏太后。

“你申氏何德何能,能養出個太后女兒?

“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西華說,瑩兒去了西夏,一旦兩國開戰,她就必死無疑!我就這麼一個親生骨肉,難道眼睜睜看着她往死地去?還是就這麼天各一方、再無相見?!”

申氏終於把心裡的話都傾訴了出來,嚎啕痛哭。

微颺站在門邊,垂眸:“前幾天崔瑩去東宮,聽說,太子妃和庄王殿下都有許諾:如果有朝一日,她需要回來,無論是在家、出家、改嫁,都由她。”

“我才不信!”申氏跟着就哭:“皇后太子太子妃,他們都是一起的!皇后還許了我兒定能與桓王白首共度呢!又怎麼樣?!”

微颺深吸一口氣,輕聲道:“真有那麼一天,我親自去接她回來。”

“你說的!?”申氏騰地站了起來,滿臉鼻涕眼淚都顧不上,往前大大地跨了一步,緊緊地看着微颺的側臉。

“你女兒一句話就能把我叫到這裡來跟你說這麼大通廢話,她真有了事,我這個傳說中原本要去和親的人,怎麼可能不管?”

微颺無奈地看着申氏苦笑,“也只有你以為,除了你這個當親娘的,別人都不管她、不疼她。

“她和親西夏,代表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大秦。

“不論她在西夏過得如何,都事關國體。

“果然西夏對她不好,哪還輪得到我說話?陛下一怒,大軍就直指西夏都城了。”

申氏愣住,手裡拽着帕子,喃喃:“可是西華說……”

“她要真得懂這些,就不會在皇后和崔瑩之間奔走了。”微颺的眼中閃過寒意,“她一個修道的姑子,她知道什麼?!

“你放着家裡在朝中摸爬滾打一輩子的公爹不信,放着上過女學、聰慧淵博的女兒不信,你去信一個世外之人,還讓她教你怎麼算計龍子鳳孫……

“申夫人,您就好好活着就得了,別再給婆家娘家、兒子閨女添亂了,行嗎?”

申氏滿面通紅,咬住嘴唇,手裡的帕子快要被扯爛了,低着頭去看別處,再不敢作聲。

她倒還真是有些擔心,善國公一氣之下,會不會請旨休了她。

尤其是長安公主連先長公主的意思都搬了出來。

不過,回頭想想,皇后的娘……太后的娘……皇帝的外婆……

嗯,好像,挺好的。

待微颺從月洞門邁步出來,早已忐忑等待的崔瑩快步迎了上來,顧不上行禮:“怎樣?”

“幸不辱命。”微颺笑一笑。

罵得醒,就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