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往那碗飯上看了一眼，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三奶，你那碗飯不是要給我們兩個吃的吧？”

“你說對了！”老太太笑呵呵的說道：“你想找老黃頭，今晚上就是個機會。今天晚上是十五，前村的死人都會往後村裡走。你們要是吃了那碗帶香灰的飯，就能看見他們。要不然，就算你們開了陰陽眼都沒有用啊！”

風蘭息追問道：“他們到後村去幹什麼？”

“不知道！”老太太搖頭道：“他們每到十五的時候都會往後村裡走上那麼一圈。我也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只知道，他們去得快，回來得也快，好像就是專門要往後村走那麼一趟似的。”

老太太說著話，站起了身來：“飯好了，我給你們端過來。”

老太太跟我說話的這會兒工夫，插在白飯里的三根黃香都已經燒完了，白花花的米飯上落着一層灰色的香灰，那賣相怎麼都讓人不敢恭維。

老太太把飯放在桌子上：“這飯你們吃着不礙口吧？”

我不是沒吃過死人飯，我跟我爺學藝的時候，他就從墳地里給我端過死人飯。吃了死人飯更容易跟鬼魂見面，幾乎每個術士都做過類似的事情，可是今天這碗飯，我卻不想吃了。

風蘭息看着那碗白飯乾嘔了一下：“不不……我不吃！”

我也擺手道：“我也吃不下去，我看還是算了吧！”

老太太也不勉強我們：“你們不想吃也行，我能看着老黃頭就行了。等我找着他再告訴你們他在哪兒，到時候，你們聽我的就夠了。”

老太太說著話，從柜子里拎出一瓶白酒，自己給自己倒了一盅，白飯就酒吃喝了起來。

風蘭息看着她一勺勺把白飯往嘴裡送，不由得又是一陣乾嘔：“吳問，你陪我出去走走，我不太舒服。”

我向老太太抱了抱拳帶着風蘭息進了院子，她出去之後就不嘔了，站在槐樹底下壓低了聲音對我說道：“吳問，你說老太太這話可信么？”

“我也不知道！”我微微搖了搖頭：“那老太太的話里最大的毛病就是前後村。一村子的人，明明知道自己身邊就住着鬼魂，他們為什麼不往外走？”

“我在過來的路上看過了，這村裡除了幾畝薄田，要礦沒礦，要樹沒樹，村裡人犯不着死死守着不走。”

“要說，二三十年之前村裡人進了城不好找活計，還能說得過去。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城裡打工的農民工比白領都多。在城裡安家的人也不少，他們守着個鬧鬼的村子幹什麼？”

風蘭息也說道：“我也這麼覺得。吳問，你覺不覺得，那老太太是故意想讓你覺着村裡的禍是吳爺惹出來的？”

“有點那個意思！”我點頭道：“可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風蘭息再次壓低了聲音道：“吳問，今晚不管發生什麼，你都別吃老太太的飯，我覺得那不像是什麼好路數。”

我倆說著這話的工夫，我頭頂上的槐樹葉子忽然動了一下。我仰頭往上看時，正好看見樹葉縫子里露出來一雙眼睛。就好像是有人故意用樹葉掩着身子，蹲在樹上看我。

我伸手往後抓刀的時候，卻聽見那老太太說道：“回去，別淘氣。惹惱了咱家客人沒你好果子吃！”

老太太一開口樹上那雙眼睛就沒了，等她端着碗走到我邊上的時候，原本還是密不透風的樹葉子像是自動分開了還不少，我這才看見樹枝裡面藏着的白布條。

整棵槐樹上面到處都是雪白的布條子，風一來就跟着樹葉一起亂搖。

老太太笑道：“樹上孩子淘氣，你別在意就好！屋裡歇會吧！等天黑了，我們再出門。”

我跟着老太太往屋裡走的時候，背後又升起了一種像是被人窺視的感覺，等我回頭時，樹上已經多出來幾個小孩。

那幾個小孩兒整整齊齊的坐在樹榦上，雙手按着樹枝，睜着黑漆漆的眼睛往我背上看。見我回頭同時對我笑了一下，那種慘白又無聲的笑容，讓人覺得說不出的詭異。

我往前走了兩步之後，風蘭息忽然拽了拽我的衣角：“現在還沒過申時！”

我身子不由得僵了一下——鬼魂最早能出現的時間就是申時過後，也就是晚上五點之後。

一般來說申時的天色是要黑沒黑的時候，太陽就算沒落山發不出強光了，有些強橫的鬼魂差不多已經出來行動了。申時之前，一般不會有這種可能。

老太太在樹上養的究竟是什麼？

我剛要往前走，風蘭息就又拽了我一下：“你聽見那幾個小孩兒說話了么？他們說，要讓我過去玩？”

“沒聽見！”我確實沒聽見小孩出聲。他們只跟風蘭息說話了？

老太太這時候已經把碗給放在了灶台上：“別聽他們的，那幾個小子就是喜歡嚇唬漂亮小丫頭，不用管他們。你們先進屋裡坐會兒。你們不吃飯，我得給你們倒點茶水啊！”

老太太去倒茶的工夫，我又往門口看了一眼。

就這麼一會兒，樹上的那幾個小孩兒就已經進屋了，一個個的圍着灶台上那個空碗在聞味兒，有個小孩兒還把手伸進碗里捏起米粒往自己的嘴裡放。

我這麼一轉頭，那幾個小孩就好像是感覺到我在看他們，一順水兒回過了頭來，跟我對視在了一起。

那幾個小孩的眼睛，空蕩蕩的漆黑好像是帶着股寒意，讓我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老太太端着水走了過來：“要吃飯好好吃，都幹什麼呢？把門關上。”

兩個小孩走過來推上了房門，我身上的那股寒意才輕了點：“三奶，這些孩子大白天就能出來？”

老太太笑道：“我平時吃飯早，他們出來得自然早一點。”

我看了看桌上撒着的鹽粒子道：“三奶，碗撿完了？沒撿完，你不用招呼我們，趕緊撿碗去吧！”

“一塊端出去了。沒啥！”老太太一說話，我就是猛地一皺眉頭。

老太太愣了一下才笑道：“你這孩子跟老哥哥一樣，心善！沒事兒，我平時都照顧着那些孩子。今天是你們來了我才把飯碗摞在一起往外撿。沒事兒，他們不能挑理。”

我有點懷疑這個老太太不是出馬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