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芋頭見香花醒了,驚喜道:“醒了?可還有哪裡不舒服?”

香花搖搖頭,說:“我沒什麼。知縣大人那邊處理得怎麼樣了?”

芋頭卻不放心。他被困在那裡分不得身,心裡想的卻都是香花。她倒好,一回來便問那頭的事情。

“當真沒事了?可還咳嗽?”他藉著燈光,細細打量香花白皙纖細的脖頸。

香花被他曖昧的舉動弄得耳尖一紅,嬌嗔道:“我真沒事。你快說那邊到底怎麼樣了。”

芋頭便大致說了一遍。

“信已經送出去了,這樣大的事,估計祝、王兩位大人會親自來,到時少不得興師問罪。雖說是強盜做的惡,但到底是知縣大人治理不周,估計也要擔上干係。”

香花點點頭,這是情理之中,只盼着到時別罰得太重就好。知縣雖然有些懦弱無能,但一不貪污二不殘暴,也算不錯了。

“祝家和王家畢竟是衝著青山村來的,在歸途中出了這樣的事,要追究起來我們也難辭其咎,不如早早負荊請罪,或許還能求個從輕發落。”

芋頭不滿道:“分明是那王小姐任性,非要雨天趕路才出的岔子,為何怪到咱們家頭上?”

香花看了他一眼,輕聲道:“王小姐如今這情形,你還忍心怪她嗎?”

芋頭嘴上沒說,心裡卻想——事實如此,忍不忍心都是這樣。他和她非親非故,為何替她當這冤大頭?

“好在祝家的公子小姐還好說話,想來會為你們求情的。”

香花問:“祝公子的傷如何了?”

“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還得休養一段時日。”

“祝小姐呢?”

“也平靜下來了,只是暫時還沒告訴她王夫人的慘死和王小姐的狀況,只說都找到了。”

香花點點頭,忽然認真端詳了他一會兒,問:“你這眼睛怎麼了?”

芋頭揉了一下眼睛,道:“有什麼?”

香花湊近了看:“怎麼這麼多紅血絲?”

芋頭這才笑了一下,和她對視一眼:“昨晚我在你床邊守了一晚。”

香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輕輕拍了他一下:“你瘋了?你瞧瞧你這眼睛,都成兔子了。”

“你若有個萬一,我不瘋還能活着?”

他是用玩笑的口吻說的,眼睛裡甚至還帶着溫柔繾綣的笑意。

香花聽了卻莫名地有些可憐他,眼眸里漸漸浮起一層水霧。

她說:“……不是和你說了死不了嗎?”

芋頭深深地望着她,緩緩笑道:“誰知道你是不是哄我?你若是走了,我後腳就跟了你去。”

香花心裡有好多話想說,卻不知從何說起,就屈起手指彈了他腦門兒一下,笑道:“你快去睡覺吧,大傻子。”

芋頭捂着腦門兒,笑得傻呵呵地去了。

祝家兄妹在嚴構家裡住着不太方便,等祝錦衣能走動了,成林昌便把他們請到小成山莊來。

香花遵照成崗的囑咐,給他們炖了些滋補安神的湯藥,每日小心照顧着。

祝錦繡經此一事,原本活脫的性子沉靜了些,每日跟着香花打轉,照顧着祝錦衣和王朝儀。

過了一日,王朝儀猛的醒轉過來。

想到上次她發狂的樣子,香花沒敢靠得太近,輕聲問她:“王小姐你醒了?想吃點什麼嗎?”

王朝儀怔怔地盯着紗帳好一陣,才轉頭看向香花。

香花笑眯眯地看着她。

王朝儀不知想到什麼,慌忙抬起兩手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穿着的衣服,惶恐不安地檢查了自己一番,似乎才放下心來。

“我想喝水。”她說。

香花便倒了一杯水遞給她,說:“小心燙。”

王朝儀遲疑地接過,她一邊喝着水,一邊小心打量香花的神色,見她並沒有什麼古怪,心裡才稍稍安心。

那日殺死震山虎,還險些掐死香花的記憶在她醒來時,就全都湧入她腦海。她怕被人當成瘋子,更怕被人嘲笑。

“可要出去走走?”香花問,“外面杏花桃花開得好極。”

香花想,王朝儀是書香門第之女,遭遇這樣的滅頂之災,大概沒什麼精神出去。

然而王朝儀卻說:“好。”

她下了床,對鏡理了理頭髮,回身對香花說:“咱們走吧。”

祝錦繡聽說王朝儀醒了,本來想進來看看,又想起成崗先前說過王朝儀如今就像火、葯桶,不能受一點刺激,他們最好先別見面。

可王朝儀一出門就看到了趴在牆邊的祝錦繡,就淺淺地笑了笑道:“錦繡也來吧。”

祝錦繡一頭霧水地看了眼香花,香花笑着抿抿唇,示意她跟上。

王朝儀款款地走在前面,香花和祝錦繡慢慢地跟在後面。王朝儀若無其事地走走停停,偶爾還會停下來看看這個花、那個花。

祝錦繡跟了一陣,小聲問:“香花,朝儀這是好了嗎?”

香花也有些捉摸不透,道:“如果是就太好了。”

王朝儀折了一枝桃花拿在手裡,一路往山下走,在半山腰的時候遇到了芸娘。

芸娘出於關心,問了一句:“王小姐身體可大好了?”

王朝儀先前沒怎麼見過她,就皺眉看着她。

香花連忙介紹:“這是嚴先生的娘子,先前和王小姐有過一面之緣的。”

王朝儀便淡淡對芸娘笑了一笑,客氣地說:“多謝關心,朝儀好多了。”

芸娘便高興道:“那就好。先前我和蘭花見王小姐的樣子,都覺得心疼,如今好了真是吉人自有天相!”

王朝儀眼底滑過一抹陰翳,但轉瞬即逝,其他人都沒注意到。

她對芸娘道了謝,便不再往山下走,而轉身往回走了。

香花覺得王朝儀的舉動着實反常。

尋常女子被盜賊擄去,就算毫髮無損也不免心驚膽戰。何況王朝儀的娘親慘死於遭賊之手,她自身也……她對這些不聞不問,可能是想要逃避吧。

正思索着,香花見芋頭從山下急匆匆走來。

芋頭見王朝儀醒了倒是不怎麼驚訝,只看了她一眼,就對香花道:“兩位大人到了,一起去見見吧。”

知縣冷汗涔涔地在前帶路,雖說是盡地主之誼,但毫無一點從容,活像是被押在前面一般。成林昌、成林盛,並成崗、嚴構二人也跟在一處,但沒人敢說話。

兩位大人的臉色難看得緊,正所謂“黑雲壓城城欲摧”,誰也不敢去碰這個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