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撲到河邊，想往裡沖，被大丫一把扯住，哭喊說道：“你不許去！娘親說了，不讓你下水……你下水娘親會生氣的！”

二狗子紅着眼睛：“大丫！娘親她不會水……”

不會……水？

大丫的哭聲被嚇住，她眼淚汪汪去看，就見他們娘親在水裡撲騰着，卻依然用盡全力向落水的孩子游過去。

大丫一下也慌了，“哇”的一聲大哭：“娘，娘親你不要死啊，娘，有沒有人救救娘親……阿爹，阿爹！”

小孩子的哭聲很尖銳，具有很強的穿透力。

距此不遠的林間，阿景生無可戀的跟諸五還在討論他該不該活着的事情，諸五都想哭了：“爺，咱，咱能換個話題么？”

“換什麼？”阿景問，“不論我做什麼，她都嫌棄我……”

順手從諸五那零食袋裡抓了一把蜜餞，想着生活這麼苦，甜甜嘴吧。

可剛吃了一塊就覺得好膩，也就沒再吃了，回頭放自己兜里，留着回頭哄三丫。

諸五：……

娘呀！

那小寡婦簡直是個人才！

這全天下敢嫌棄你的人，也沒幾個吧？！

“爺，其實這事……”諸五剛說，忽的一愣，豎著耳朵道，“爺，您有沒有聽到什麼？有人在喊救命？”

下一秒，剛還生無可戀的男人，已經瞬間不見了身影，如同一道風聲吹過耳邊，來無影去無蹤。

諸五恍了一下，定睛一看……得，爺不見了，大概是想通了，或者，是去救人了？

不過，他還是不跟着去了吧！

這一會兒的時間，他都快被自家爺給磨得崩潰了。

話說，爺怎麼可能會是廢物？

爺要是廢物，全天下就都是廢物了。

搖搖頭，諸五決定再去盯着點禁山那邊……順便，離爺遠一點吧，免得再被抓住去討論什麼“廢物”的問題。

這是個送命題，惹不起。

“娘親，娘親你快上來啊……救命啊，來人啊，救救娘親！”

“阿爹！阿爹！”

大丫哭得聲嘶力竭，另一隻手還死死拽着二狗子不讓他下水。

“大丫，你放手！娘親不會水，她會死的，你放開我！”二狗子用力扳開大丫的手，“撲通”一聲扎進了水裡，拚命的沖向顧元元：娘親，不要死，不要死！

顧元元的確不會水。

她教孩子的時候教的可好了，她說過的……在你不能保證自己生命安全的情況下，不要去輕易救人，因為你也有可能會死。

一命換一命的事，不划算。

可是，輪到她自己的時候，她把這些全都忘了。

她忘了自己不會水，也忘了……她也有可能會在救人的過程中死去。

她把兒子推開，她不許兒子去救人，可是她可以。

她要去救狗剩，一定要救狗剩！

很多年前沒有救下的同學，成了她心裡的執念……如果她不救，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顧元元，加油，加油！你可以的！屏住呼吸，冷靜，一定要冷靜！

可是，她憋不住……她從來不知道水這麼可怕，一口一口的灌進來，灌進來，她無法呼吸，她被迫張嘴。

那一瞬間，她甚至想到了自己死後的慘狀……也會如同多年前的同學一樣，她也會變成一隻喝飽水的死蛤蟆，鼓着肚子，死不瞑目。

對不起，對不起……大丫，三丫，二狗子，娘親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

可惜，沒能救了狗剩，之前答應你們的也做不到了……娘親真的要走了。

撲通！

耳邊好像聽到有水聲響起，片刻後，顧元元覺得身下有一雙小手，在用力的把她托起。

她眼淚一下流了出來。

是她的孩子，一定是她的孩子！

二狗子，你怎麼這麼傻，不讓你下水的……

一念未完，她整個人突然被提起，帶着渾身的河水，沐着黃昏的空氣，已經躍到了岸邊。

“阿爹！”

大丫一聲尖叫，連哭帶喊的撲過來，“阿爹，還有弟……弟也下水了！”

拼了老命趕來的阿景，顧不得多說半個字，二話不說又沖向水裡，把二狗子也提了出來，扔到岸邊。

“狗剩，還有狗剩……”

阿景眼一黑，這還有完沒完了。

第三次衝到水裡，憑着極好的眼力，把幾乎快淹死的狗剩也提了起來……狗剩腳上還帶着一隻大王八，一同被扔在了岸邊。

顧元元側身，“哇”的吐出一口污水，一看二狗子沒事，連滾帶爬去救狗剩。

肚子鼓得像蛤蟆，呼吸幾乎沒有，她臉一白，跪在地上，開始拚命的壓胸：“狗剩，狗剩，你堅持住！堅持住！”

阿景不知道她在幹什麼，一劍把狗剩腳上的王八挑開，剛剛急得直跳腳不會說話的三丫眼尖的衝過去，捏了王八脖子抓在手裡，表示這是她家的。

“狗剩啊，俺的狗剩子啊，你可千萬不能死啊，娘就你這麼一個兒子……狗剩！”翠花連哭帶喊的終於趕了過來，因為趕得急，河邊摔了好幾次，頭髮散了，臉也碰破了皮，她什麼都顧不得，一股腦的就往河裡沖。

在她身後，里正跟吳嬸也哭喊着衝過來：“狗剩啊，俺的好孫子啊，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里正倒是能沉得住氣，連聲喊道：“有會水的男人……趕緊下水，救人啊！”

村民在這個時候，倒是非常的團結。

有幾個跑得快的漢子，到了河邊就猛的扎了下去，速度快的讓阿景都來不及說什麼……人就進水裡了。

二狗子坐在岸邊，眼睜睜看着這一幕，也有點驚魂未定。

娘說的對，淹死的果然都是會水的……要不是阿爹及時趕來，他跟娘還有狗剩都得死在河裡吧？

“哇”的一聲，大丫撲過來抱着二狗子哭：“弟，你怎麼樣，你沒事吧，你別嚇我……”

“沒，沒事……”二狗子終於回神，也後怕的不行，說道，“大丫，娘親剛剛……”

剛剛那樣子，娘親是真的快死了吧！

要不是他去託了那一下，娘親都已經不掙扎了。

一想到這些，二狗子也哭了出來，一時間，整個河邊都哭聲一片

可二狗子的哭，倒不是因為別的，他是慶幸的哭，還好，還好他沒聽娘親的話，跳下水了。

要不然，娘親就死了。

“好了，都別哭了，人沒死，你們哭什麼？”阿景沉着臉說，“一個個都不看的嗎？那孩子已經救上來了，就別往水裡跳了。”

翠花哭聲猛的一收，轉眼看到顧元元正在用力的壓着她家狗剩，這明顯是要壓死她兒子！

眼睛一紅，翠花撲過去衝著顧元元打：“你幹什麼？你放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