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说网

建宁元年,大将军窦武与太尉陈蕃共谋宦官,同年五月日食,窦武以此为由,请求窦太后诛灭宦官,谁知窦太后犹豫未决,拖延了时间。

同年八月,为了防止夜长梦多,窦武、陈蕃着手准备,但是谋事不密被泄。窦武驰入步兵营,召集北军数千人屯于都亭下,希望籍此能够反败为胜,力挽狂澜。

而黄门令王甫矫诏令少府周靖行车骑将军,假节,又利用刚刚回京的使匈奴中郎将张奂不明真相,命其与周靖率五营军士讨伐窦武。

营府军士素来畏服宦官,到了中午,窦武之兵几乎散光了,突围无望的窦武选择了自杀,而陈蕃则被在北寺狱中被处死。

当这件事辅一传出,天下为之震惊,有些见识高远之人隐约的可以感觉到也许大汉王朝真的要完了。

最悲伤者莫过于张奂张然明了,是他亲手断送了大汉王朝最后的中兴希望,从此之后宦官当道,士子党人再无一战之力。

窦武、陈蕃死后的第二天,群情激奋的太学生包围了张奂的府邸,奂素服而出,垂泪泣血,几欲昏厥,闻者莫不悲泣,遂散去。

几日后,当张奂再一次来到皇甫规的府上时,皇甫泽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那个面对千军万马谈笑风生,镇定自若的沙场宿将。

不过旬日未见,他仿佛苍老了十岁,须发花白而凌乱,双目浑浊而无神,简直就像一个丢了魂的行尸走肉,就连走路都有些步履蹒跚,若不是他的儿子张猛搀扶,皇甫泽怀疑他甚至会直接摔倒在地。

张奂生有三子,长子张芝,次子张昶,三子张猛。

三个儿子当中只有三子张猛颇有其风,好骑射,善兵法,后来曾担任武威太守,被韩遂所杀,然而现在年纪尚幼,还为出仕,留在他父亲身边。

至于长子和次子,虽未担过一官半职,但是比起曾担任一郡太守的张猛名气要大上许多。

此时的张芝和张昶也许正在家中临池练字,只有张猛一人在京中。

“然明,何苦呢?此非汝之过。”皇甫规看到老友心灰意懒的样子,劝慰道。

“不,这是我的错。若非我之失察,偏信奸佞,国家安得落到如此的地步。”张奂的声音嘶哑低弱,中气不再。“待此事了后,我将追随大将军的脚步,一死以谢天下!”

皇甫规张了张嘴,却想不到什么话来劝阻他。多少年了,他对这个老友了解的可能比他自己还深。

这是一个坚韧不拔,坚定不移的纯良之臣,很少有什么事动摇他的信念,然而一旦他的信仰崩塌了,那么也很少有人能够使他改变心意。

“张公此言谬矣,如若真的自寻短见,当真是天下最大的懦夫,国家最大的罪人。”皇甫泽突然厉声喝道。

“阿奴!”对于皇甫泽的突然开口,不说张猛,连皇甫嵩都非常的不满,目光严厉的瞪着他,谁知皇甫泽却熟视无睹,继续说道:

“汝不辨忠奸,助纣为虐,残害忠良,置国家于悬崖之上,危墙之下,大厦将倾,汝却想一死以推卸责任,即使归于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面对列祖列宗?”

皇甫泽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现今国家处于危难之中,朝中奸人当道,四海盗贼未平,百姓有倒悬之苦,此当海内有志之士奋起反抗,激浊扬清,以安汉室,以宁天下。

张公既已酿成大错,当留此有用之身,与佞臣周旋,为晚辈庇护,方能将功补过,一雪前辱!”

皇甫泽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堆,前世听过的,今生见过的,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拿过来杂合一通,到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讲些什么了。

张奂听了后目瞪口呆,沉思良久后喟然长叹道:“奂空活一生,到头来竟不如一小儿,愧也!”

“泽一时冲动,口不择言,多有冒犯,还望张公恕罪。”

张奂没有再说话,整了整衣服,神色严肃的对着皇甫泽作了一揖,然后转身离开了。从他那挺拔的身姿,坚定的步伐可以看出,他的心中又有了新的信念。

皇甫规老怀大慰的抚着胡须,皇甫嵩则满脸微笑的摸了摸他的头,至于皇甫鸿更加的夸张,一脸惊奇的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仿佛刚刚认识这个弟弟似的。

建宁元年,九月,张奂被拜为大司农,“因功”封为华阴侯。

去年,张奂破羌有功,他便申请将他的家族由边郡敦煌渊泉迁往弘农华阴,得到朝廷特许,因此被封为华阴侯也算是荣归古里了。

历史因为皇甫泽的到来第一次发生了改变。按照正常发展,张奂因恨为曹节所骗,上书坚决辞让封侯,而且不久便因段颍的迫害便辞官归家了。

但是现在历史的轨迹发生了改变,张奂接受了封侯,与此同时皇甫泽对张奂所说的一番话也传遍了京中,他明白这是张奂为了避免被人误会而故意传出去的,否则在不明真相的士人眼中他就会被打上亲近宦官,屈于权贵的标记,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的。

而皇甫泽之名也随着这番话的流传而名震京师。试问当今世上能有几人敢当着九卿之面毫不留情的驳斥痛骂?恐怕即使是当今圣上也不会如此,更遑论还让其心悦诚服的作揖道谢。

如果说之前的天生异象是自家人自卖自夸,有些虚假和夸大的嫌疑,有心人甚至可以从中看出人工雕琢的痕迹,那么张奂这一番感慨确实是发自肺腑,皇甫泽的少年才名也因此而坐实了。

要知道雒阳可不比其它的郡县,虽然因为党锢之故,使得不少的大儒、名士弃官归家,但是毫无疑问神都依然是人才汇聚之地,能在其中占据一席之地,传颂一时也是颇为不易。

当然名声远扬的同时,也有可能给他带来不小的危机。

两汉的律法虽然较秦朝较为宽松,也不像明清之时大兴文字狱,不过因言获罪的不在少数。

皇甫泽的这句话名传京师,曹节、王甫等人不可能没有耳闻,若是他们真的较真严办,也许皇甫泽还真的有些麻烦。

但也仅仅是些麻烦而已,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一来,张奂被拜为大司农,皇甫规亦担任尚书,,皇甫嵩担任侍郎,如果阉党真的想动他也要掂量一二。

二来,虽然他这番话色厉言疾,一口一个佞臣,奸人的,就差指着曹节、王甫等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但是不管怎样他只字未提阉党和他们的姓名,使得他们想要下手也师出无名。

三者,阉党刚刚通过一番大动作拉倒了窦武和陈蕃,正应收敛锋芒,步步为营的时候,如果再步步紧逼,甚至因为一番“乱语”对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动手的话,那么可真的是天下人人自危了,到时候拼了个鱼死网破可就得不偿失了。

反而言之,皇甫泽倒希望阉党能够对他下手,因为这样不仅没有什么损失,反而使他本已远扬的名声更进一步。

可惜的是,曹节等人也不是没有脑子,对于这番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