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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已停了好幾日,中華大地上的恩怨情仇上演了幾千年。面對歷史,多幾分緬懷,也多了幾分漠視。

長青樹木身上的積雪慢慢消融,融到一定的地步就會有大塊的積雪從空中掉落,遇到無數的枝丫之後分解成許多碎屑與小塊。

下雪冷,融雪更冷,積雪在消融的時候會帶走許多空氣中的熱量。陽光才剛剛出來,燕京的氣溫還在零點之下。

南城之外十多萬人開始在呼喊聲中排着隊列,東西北城之外都有幾千鐵甲。

這座巨大的燕京城已經陷入重圍,黑雲壓城城欲摧。契丹大遼國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終於壓上來了。

南城之外的將台搭建得極為寬敞高大,鄭智邁着厚重的步伐走上將台,落座在鋪着虎皮的座椅之上,面前還有燒得火紅的炭火。

鄭智脫開了羊皮手套,把手放在炭火之上,溫度帶來的感覺讓鄭智極為爽快,左右站得筆直的親兵卻是凍得臉頰通紅。

吳用與李綱在將台頭前的邊緣來回奔跑,接受着一份一份的文書,也發出許多文書。

一切有條不紊,這支軍隊與這支軍隊運作的系統早已成熟,所有人各司其職,所有人都能做好自己本分之內的事情。

“相公,一切就緒。”吳用上前來稟報道。

鄭智抬頭看了一眼剛剛升起的太陽,左右掃視一下滿前一望無際的戰陣,開口說道:“先把城門轟開。叫郭藥師攻打城牆。”

“遵命!”吳用恭敬答道。興許此時的吳用也有一種榮耀在心中,十多萬人的部隊,軍令從他口中傳出,對於個人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榮譽。

城門轟開並不難,卻是這城門可不能隨便進,進得城門會面臨一個四面都是高牆的狹小瓮城,進去之後便會四面受敵。

城牆才是重點,只要攻上了城牆,這個瓮城也就沒有了作用。

鼓聲起來,頭前八千常勝軍,抬着無數的長梯,架着盾牌開始向前。身後床弩火炮已然還在發力。

興許這八千常勝軍里,大多數人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攻打燕京這座城池。

郭藥師更是親自立在陣頭,與麾下士卒一起往前,便是怕麾下的士卒不賣力。這八千人便是郭藥師安身立命之本,若是這一戰展現不出麾下士卒的威力,郭藥師在那位鄭相公面前,也就再也沒有了臉面可言。

大宋朝越發衰弱的實力,其實在今日這戰陣之上也有表現。當年攻打靈州城,大軍可以在靈州城下不慌不忙準備上好長一段時間,無數的匠人打造着各種攻城的巨大器械。

當時那一戰,動員了整個大宋朝的人力物力,用足夠的人力物力打敗党項人。

今日到得燕京城,這一切都一去不復返,不說全國而來的匠人與配軍,就是糧食都要靠鄭智自己籌措,如此一比,差距太大。

箭雨與彈丸從城頭上移開之後,無數的遼人站上了城頭,郭藥師也到達了城牆之下,一場攻堅戰已經開始。

鄭智坐在將台之上,看着遠方慘烈的大戰,連連點頭,口中還道:“郭藥師倒是不錯,可堪一用。”

已經到得身旁一起烤火的李綱答道:“未想遼人之兵比我朝州府之兵強悍許多,當初聽聞遼人幾十萬人打不過女真一兩萬,直以為這些遼人都是貪生怕死之輩。若是沒有相公麾下的人馬,此戰結局不堪設想。”

鄭智聽言點點頭道:“已經到了燕京,遼人已經不在話下。將來要面對的便是女真人了,以後要考慮的便是如何與女真人打交道了。”

鄭智對於女真人的戰力有一個直觀的認識,當年粘罕在密林之中與渤海人作戰,女真人個個如野獸一般,不需陣型,不要指揮,漫山遍野追殺着無數的渤海人,便是當初鄭智也震驚無比。

人與人,終究是有差距的。當一個人從小在叢林中長大,面對的都是叢林里的威脅,能順利長大成人已然就是很大幸運,看慣了生死的女真人,在熊與虎的口中奪取食物,為了每一頓飽飯都能用生命去爭奪,這樣的人,上陣打仗會是一個什麼模樣,足以想象。

越艱苦的生長環境,便生長着越堅毅的人。生女真的傳統便是面對死亡的從容。

史上在位最短的皇帝也出自女真金國,一百年後,金國在蒙古與南宋的夾擊之下,國亡在即。皇帝剛剛登基半天,登基典禮都沒有結束,便沖入陣中戰死。金國的亡國皇帝,也算得上是歷朝歷代比較壯烈的。

“相公,以後面對女真,必要時時防備,不可有一刻鬆弛。此事也要與陛下稟奏清楚,以免陛下於東京不知其中利害,交惡了女真。”李綱說道。

李綱似乎還不明白鄭智與東京的關係,亦或是李綱並沒有真正認識到鄭智與東京是個什麼局面。大軍之中,也多與李綱一樣,只因為打完這一仗,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沒有了,自家相公回了東京自然會加官進爵,所有人也會跟着鄭智加官進爵。

這種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中國自古以來就有以功抵過的慣例,何況鄭智犯的這點過錯在眾人心中也算不得什麼過錯,與鄭智滅亡遼國,奪回燕雲十六州的功勞相比,壓根就算不得什麼。

鄭智回頭看了一眼李綱,開口說道:“哼哼。。。伯紀,這大宋朝,哪裡還有某立錐之地?”

李綱聞言一愣,似乎並不明白鄭智所說,又道:“相公,此戰勝後,大宋一百六十年夙願達成,普天同慶,朝野同喜。相公為何出得此言?”

“伯紀,你可知東京的官家已經下旨,拿某革職查辦,戴罪進京受審?若不是魯達在路上截得這道旨意,如今聖旨已經到了燕京城下,你說某是繼續領兵攻打燕京還是聽旨戴上鐵鏈回京請罪?”鄭智直言不諱。

有些事情,也到了攤牌的時候了,麾下那些跟隨好幾年的軍將倒是好說一些。但是李綱這個正統的進士,讀了二三十年聖賢書的人,鄭智少了許多把握。攤牌不為綁架李綱,而是給李綱最後一個選擇的機會。

李綱聞言大驚失色,口中急道:“相公,東京豈可如此行事?大戰當前,若是沒有了相公,不說此戰如何,便是糧草輜重供應也會立馬中斷,十幾萬大軍豈不是要作了鳥獸散去?一百六十年夙願,豈不是化為烏有。官家此舉不妥,東京諸公也不知輕重,何以如此可笑。國家存亡大事,如此安排,比之孩童都不如啊。。。”

李綱說得痛心疾首,在李綱心中,自然是向著鄭智的,只因李綱參與了這場戰爭前前後後所有的環節,了解這場戰爭所有的大小事情。不說情感上,便說這麼久的努力,李綱也不想前功盡棄。

李綱進入官場之後,幾乎所有的差事都是圍繞着這場大戰,其中的酸甜苦辣太多太多,費盡了多少口舌,跑了多少路途,多少次在馬背之上磨破了雙腿,多少個不眠之夜,多少次的焦頭爛額,又有多少人為了這件事情失去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