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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場在楊氏祖宅的東北角的一座小山下,而小山上碧瓦飛甍、錯落有致的建築群落就是楊氏族學學堂所在。從校場往上看,族學學堂門口蒼松翠柏,看上去似乎很有些年頭,顯出楊氏族學的歷史悠久。

而眼下的校場上,刀槍劍戟沙袋木樁啥的一應俱全,校場的盡頭是馬場,據說養了數十種品種的良馬。楊氏子弟無論男女入族學,皆都要學騎馬。而男丁的話不僅僅是騎馬,更是要學習在馬背上騎射的本領。從這點來講,楊舒越竟然不會騎馬,可想當年楊老夫人是如何苛待楊舒越的。

“我楊氏一族,從來不是文弱的無能之輩,相反,每一輩都有赫赫有名的領軍人物,你的祖父觀王就是領軍的佼佼者。”這是楊恭仁在洛水田莊閑聊時,對江承紫和楊青人說的。

今日看這校場佔地與規模都不是做做樣子,可見當日楊恭仁所言非虛。

江承紫今日也算是真正見識到了古代的世家大族,除了鐘鳴鼎食金玉權貴,還有着嚴苛的規矩以及最先進的培養人的方法與機構。

從前,跟父親談論古代的世家大族,雖也會說到社會百分之九十的人才都集中在名門世家,但那時對於這些人才培養的事也只是浮光掠影隔岸觀火地談論,看得並不分明。

如今,她是真真切切地在感受真正的世家大族。

“已經清場了,審案已設置妥帖,請張司直上坐。”楊恭仁對張司直拱手說。

張司直拱手請了李恪、楊師道、楊恭仁以及老夫人旁聽上坐,其餘各房則是在各家席位上落座。更遠處的馬球場上,則是黑壓壓跪了一地的嫌疑犯,蜀王府的侍衛和楊氏護衛共同看守着這些嫌疑犯。

江承紫因是六房之人,所以就乖乖地在阿娘身邊坐下。

張司直開始審案,都走的是一般的流程,詢問案情,傳喚證人,又讓仵作驗屍。

來來去去,大半天就過去了。到暮色起斜陽落時,張司直已作出宣判:

認定王之姜與鄭明和以私人恩怨暗地裡命人去刺殺朝廷朝廷命官,事情敗露後,不知悔改,反而挾持了各家來楊氏參加名門春日族學交流會的長老們,實在罪大惡極。着令即刻押解往長安,由大理寺與刑部親自審理後,再啟奏陛下,請陛下予以定奪。

“這事做得真是滴水不漏,漂亮得很。”江承紫暗暗喝彩。

本來這個案子該怎麼判,難度大,彈性也大。若是判得不好,簡直是老鼠鑽風箱——幾方受氣。一邊會得罪各家豪強,一邊還吃力不討好破壞帝王的計劃。同時還可能讓大理寺下不了台。

可如今,張司直走普通流程,竟然有理有據,將這案子判得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各家各方都不得不服啊。

一方面,他順着這些人的解釋,把此次對楊氏六房的暗害定性為王之姜與鄭明和的與楊氏的私人恩怨,未曾觸及名門聯盟根本,就不會引起名門聯盟的瘋狂反撲,以至於打亂當今陛下瓦解舊貴族世家聯盟的計劃。

另一方面,這一次的判定,雖然都不觸及各家利益,但這一次的事會讓各家罅隙增大,這其中要退出聯盟的可能就有楊氏。因為這一次,若是細細追究起來,恐怕責任最大的就是楊氏。楊氏經此一事,恐怕再也不願意在聯盟里獃著了,這種時候,放楊氏一馬,便是瓦解了舊貴族的一大力量。

第三,張司直這種宣判,也算敲山震虎,同時,還避免朝廷在對待世家下刀這件事上操之過急。

呵呵,對待世家,就要跟吃烤全羊似的,一刀一刀慢慢來。

江承紫再次暗嘆:官場乾坤學問大,果真是卧虎藏龍。

江承紫暗嘆張司直處理得妙時,在場眾人也因這結果鬆了一口氣。但這口氣還沒真正松下來,張司直忽然又說楊氏舉辦族學交流會,卻識人不明,檢查不力,讓賊人有機可趁,亦該負有有連帶責任。

“是,楊氏一族讓蜀王與朝廷官員置於危險中,楊氏定會徹查。”老夫人很是老狐狸,不等張司直說完,就已站起身躬身行禮。

張司直也是起身對楊王氏一拜,隨後則是一臉正氣地說:“老夫人,此事不僅僅是楊氏內部徹查這麼簡單。這件事實際上已涉及律法。”

“啊?老嫗不懂此事如何涉及律法了?楊氏幾個參與此次事件之人,張司直亦宣判了。”老夫人一臉不明所以的樣子。

張司直也不理會她裝糊塗,徑直說:“楊氏舉辦族學交流會,本身是交流知識文化,促進社會繁榮,這是好事。但此種社會,各家竟帶了大量私兵死士,且族學交流,卻沒有族中年輕學子參與,這就有結黨營私抑或造反的嫌疑。”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汗涔涔而下,各家長老們頓時跪地,伏在地上喊:“張司直明鑒,我們這各家族學春日交流是歷來的傳統。昔年,王氏主辦的時候,就有‘曲水流觴’的雅事。張司直亦是讀書人,想必是知曉曲水流觴的雅事的。”

“我自是聽過,亦知曉你們幾大名門各自族學都有特別,每年春日會由其中一家作為東家舉辦春日族學交流會,以促進各家的成長。”張司直點頭說。

“那就是了,這一次,我們就是參加族學切磋來的。”蕭氏的大長老立馬接了話。

張司直掃了他一眼,也能嚴肅地說:“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即便帶着護衛前去,但卻也有年輕學子。我聽聞,鄭氏這一代中,鄭元忠、鄭元江兄弟倆善騎***詩文,此番族學交流,又為何不帶二人?難道鄭氏不想給有希望的後人以歷練的機會?還是你們鄭氏一早就知曉楊氏六房要入祖宅,又或者其實你們是共犯,早就起着這等不正之心?”

張司直的話語很是正直嚴肅,雖不咄咄逼人,但讓人忍不住後退。

鄭氏大長老鄭明和已伏法,如今這裡管事的人就是二長老,二長老聽見張司直點出鄭氏,大有問罪問責的架勢,他連忙跪地,朗聲道:“多謝張司直垂愛鄭元忠鄭元江兩位後輩。同時,也請張司直明鑒。此次,各家都沒有帶族中年輕人,實在是今年春日無心於學術的交流與切磋。這日頭從過了正月就高懸空中,一絲雲也沒有,各地災荒,連日乾旱,許多水渠都幹了,就連渭河與洛河都快乾了。這百姓是翻不動地,更別提春耕了。而山東雖然旱情與關中相比,要好一些,畢竟下過幾場雨。但就是下過幾場雨,強行播種下去,卻也是因缺水出的苗都乾死了。因天災如此,本來這一次的族學交流會並不打算舉行。”

“哦?那為何舉行?”張司直朗聲問。

鄭氏二長老繼續回答:“去年山東大旱,各家也是節衣縮食,開倉放糧救濟災民。又加上朝廷英明領導,從別的地方急調糧食前來,才總算度過了去年的災荒。可今年眼看災荒又要來臨,我們作為世家大族,決不能袖手旁觀,各家在春日族學交流會前就一直在通信,最終達成協議,說一切從簡,就不帶孩子們一併前來,就我們這些老傢伙碰頭商議一番,如何應對即將而來的旱災,以及欽天監預言的蝗災,為百姓為朝廷盡一份兒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