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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逐鹿教乃是魔教中的一支分流,何谓“逐鹿”?《史记》上有言:“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頂點小說,23wx”鹿这种动物性子极温顺,只吃青草树叶。遇到危险,只会逃跑,不会反抗。最后逃不过其他野兽的尖牙利爪,只能沦为别人口中的美餐,像极了天下间的善良百姓。故此人们常常拿鹿来比喻天下,说这天下百姓温顺得就像鹿一样,任人宰割。“逐鹿”二字,自有争夺天下之意。由此可见这创建逐鹿教的先辈野心不小,是个志在天下的人。

且说曾书秋、冷云裳、韩惜落三人行了四五日路程。每日黄昏投店,平明起行。不则一日,来到济南,进城寻了店肆歇下。

曾书秋四处打探得知这洪玉成近日只因宠爱一个美女,知道那个女子喜好观星,便投其所好,在大明湖畔大兴土木,建造了一座摘星楼。听闻此楼以楠木为柱,沉香作栋,珊瑚嵌窗,碧玉为户,穷侈极欲,奢华无比。

曾书秋将探听得知之事告知冷、韩二人,韩惜落悻悻道:“此人好生荒唐,一个女子喜好观星,便造什么劳什子的摘星楼,他这和周幽王为褒姒裂帛有何分别?”冷云裳冷冷的道:“这般贪恋女色之徒都是一副德行。那个女子便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方设法去摘给她。”

曾书秋忽想起自己时常混迹于风月场所,同歌妓吟诗作画,不禁有些脸上发烧,神色尴尬。他摇了几下摺扇,略一镇定,说道:“洪玉成手下大将早被他自己诛戮大半,这样一来倒省了我们一番功夫。我们今夜便潜入摘星楼,取了他的狗头。只须他一死,逐鹿教群龙无首,自行解体。咱们以逸待劳,到时再将残存势力,悉数收纳,岂不妙哉?”韩惜落、冷云裳都拍手称赞:“此计可行。”三人计议已定,便等天黑。

直等到三更时分,三人才悄声出门。乘着夜色径往大明湖而来。三人一到湖畔,只觉清风拂面,花香醉人。此时月色明朗,繁星密布,如同白昼,三人凭栏远望,只见远山近水融为一色,湖中怎生景致?但见:

芳草艾艾,杨柳青青。岸上杨柳浓荫,繁花似锦;湖中烟笼寒水,雾气氤氲。春光荡漾,融融暖风熏人醉;夏雨滂沱,滚滚银浪冲菡萏。秋蟾皎洁,金蛇狂舞起波澜;冬雪纷飞,玉蝶翩跹漫天地。疑是天上神仙府,胜过阆苑与蓬莱。

韩惜落看了这大明湖一派山水,喝彩道:“好山,好水!这洪玉成真会挑地方啊!”冷云裳道:“就怕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不会享受,否则怎会把他老子辛苦打下来的江山拱手送给我们?”

正说话间,三人只见一座高楼直插云霄,曾书秋指道:“此处定是摘星楼了。”韩、冷二人抬头仰视,但见一座大厦拔地而起,檐牙高啄,气象恢弘。

韩惜落赞叹道:“好一座高楼,气势如此磅礴,端的可以登天摘星。”冷云裳道:“虽是气势不凡,但建这摘星楼却不知耗费了多少钱财,压榨了多少民之膏血。”曾书秋笑道:“不用压榨,自会有愚民,上交钱银,供他使用。”韩惜落“咦”了一声,道:“先生说笑,天下间怎么会有人自愿献纳钱财?”

曾书秋道:“这要天下百姓的钱财,并非只有强取豪夺这一条路而已。还有一条可行路径,那就是……”冷云裳接口道:“那就是欺诈诓骗。”

曾书秋冷冷一笑,道:“不错,就是这‘欺诈诓骗’四字。”韩惜落心中好奇,问道:“他们如何欺骗愚民?”曾书秋叹了口气,说道:“这洪仁坤当年创教之时,谎称自己乃是蓬莱仙境大仙,今番奉玉帝之命下凡救拔世间困苦苍生。他出生之时紫光满天,异香不散,受命于天,历经三十三劫,九十九难,千辛万苦创立逐鹿神教。又告知信徒,凡入教者,只须虔诚信仰,坚持修行,病可不治而愈;腹能不食而饱。”韩、冷二人,不约而同叫了声:“大骗子!”三人都是一阵好笑。

曾书秋续道:“他声称修行到至高境界,更是能百病不生,长生不老,霞举飞升,位列仙班。还说什么‘神仙本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心不坚’,命教徒须将自己的金银财帛一并上交‘天库’,称这些俗物只会阻碍他们成仙得道,所以便由他代为保管,以充公用。”韩惜落忍不住嘻嘻一笑,说道:“这钱交上去不久便洪仁坤的了么,怎会有如此愚昧蠢人?”曾书秋道:“天下间偏偏就有这般蠢货,他们又听洪仁坤说要‘均贫富、等贵贱’,欣喜万般,心想反正早晚会成仙得道,飞升太虚,钱财要来也是无用,不如交给教主平均分配。”韩惜落暗暗好笑:“恁般愚蠢,还妄想飞升。”冷云裳轻蔑道:“愚昧无知。”

曾书秋脸上神色古怪,露出似是忧闷,更是愁苦的神情,苦笑道:“堪恨天下间尽是些不读书史之人,不明事理,不通世务。”三人嗟叹了一回。

冷云裳感慨道:“利用宗教控制人心,这也是历代君王惯用的手段。哄骗愚昧之人为自己卖命。”曾书秋眼中放出异样的神采,一叠连声道:“不错,不错。昔年陈涉卜卦占吉,在鱼腹中藏有丹书,又模仿狐狸大叫‘大楚兴,陈胜王’,为了欺瞒世人,可谓是煞费苦心。汉高祖刘邦亦曾称自己为‘赤帝子’,楚霸王何其英雄,却败在这个混混手里。汉末又有张角创立太平道,教众何止千万。”韩惜落越听越是惆怅,心中暗骂:“原来都是些无耻之人,装神骗鬼。”又听曾书秋道:“到了唐末王仙芝自号‘天补平均大将军’,黄巢自号‘冲天太保平均大将军’,嘿嘿,平均,平均,天下间哪来那么多平均的事?不过都是些扯谎邪说,无稽之谈罢了。”

冷云裳大有所感,道:“民不患寡而患不均,天下人偏爱这‘平均’二字。千百年来不知受骗上当了多少人。”曾书秋叹道:“这帮信奉逐鹿教的蠢材,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愚昧无知者不读书史,又怎会明白这其中道理,只怕这打着‘平均’旗号的骗子,是要再骗上天下百姓千百年了……”

韩惜落颇觉恍然,说道:“看来只有遇上一个能让天下百姓读上书的好皇帝,才可以使人不再无学无才,无知无识了。”

曾书秋沉思良久,道:“谈何容易……”他长叹了口气,又道:“这些事以后再说不迟,咱们这便进楼吧。”

行出半里,冷云裳叫道:“且慢,这里一个守卫也无,莫非有诈?”曾书秋大笑道:“我太高看他了,原本以为他会严加防范,谁知这洪玉成比我想象的更加昏聩无能。”原来那洪玉成自号“无忧公子”,满以为济州百姓都信奉逐鹿神教,无人胆敢进犯一步,因此上疏于防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