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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廿七日的早晨,天終於是放晴了,街道兩旁仍舊泥濘,但暖融融的金烏升起之後,彷彿又喚醒了整個人間。

雅綰兒推開窗戶,讓陽光灑在身上,暖洋洋的,直癢到心裡。

她是個何等聰慧的女子,她的左眼已經擁有了夢寐以求的視力,經歷了這段時間的適應之後,她的聽覺和嗅覺天賦也漸漸回到了身上。

就在昨夜,即便隔着小半個院子,但該聽不該聽的動靜,她是一點都沒落下。

她沒有責怪蘇牧的意思,雖然她已經是蘇牧的女人,但兩人當時只是發乎於情,後來也曾經好幾次想要再度嘗試,雅綰兒卻始終有些放不開,蘇牧也並沒有勉強,反而聞言寬慰。

其實雅綰兒自己也清楚,自從左眼能夠視物之後,她的脾性也發生了極大的改變,不知不覺已經影響到她的生活,她這段時間都在適應這種全新的生活。

而與蘇牧親熱這件事情,會在觀感上給她造成極大的反差,所以她心裡其實並沒有準備好。

而扈三娘與蘇牧早已生米熟飯,三娘的性子又潑辣,年紀也大一些,渴求也就更熾烈,自己不能給,總不能小氣到不容許別人跟蘇牧親近,但她心裡終究還是有些幽怨。

不過她¥①,..也不會在蘇牧的面前表現出來,只是在用早膳的時候,見得扈三娘容光煥發,美眼迷離,身子嬌潤,彷彿一下子年輕了許多,她心裡還是羨慕多過嫉妒的。

彩兒丫頭早已幫着將蘇牧少爺的行囊都準備好,連她的包袱也都收拾妥當。

雖然蘇牧的意思是讓彩兒丫頭留下,但小丫頭執意要跟着伺候他,看着小丫頭那含淚委屈的小模樣,蘇牧也就心軟了。

蘇常宗是沒辦法開心起來的,雖然他對這個兒子很是放心,但自己都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與兒子別離了。

兒女在外父母擔憂,他這個又當爹又當娘的老頭子,雖然故作豁達,但心底其實充塞着滿滿的不舍。

蘇瑜倒是看得開,畢竟他對蘇牧太過了解,連杭州那樣的情勢之下,蘇牧都能夠全身而退,此去汴京,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意外。

不過一想到蘇牧的終點站並非汴京,蘇瑜還是忍不住囑託了幾句。

這一來二往的叨叨絮絮,也就耽誤了不少時間,到得中午時分,蘇家的馬車便來到了渡口。

市舶司早已備好了北上的船隻,不過為了掩人耳目,並沒有動用通關便利的官船,而是給蘇牧準備了一條商船,一應通關文書已經備好,若蘇牧要中途歇息,完全可以下榻驛館,可謂周全到了無微不至的程度。

石有信和老九幾個也都來送行,楊寡婦也跟着自家漢子過來,面對蘇牧倒是有些扭捏,不過還是咬着下唇,過來說了幾句吉祥話。

蘇常宗和蘇瑜等人上了商船,打算送蘇牧一程,而後再坐小船回來,但是拗不過蘇牧,終究下了船,眼睜睜看着蘇牧的船,就這麼離港了。

與蘇牧初次抵達江寧想必,這一次悄悄離開,揮一揮衣袖,連一片雲彩都沒有帶走,整個江寧城的老百姓,相信即便消息最靈通的,應該也沒有想到蘇牧會如此低調地離開吧。

蘇牧站在甲板上,與父兄揮手告別,目光延伸出去,遙遙地望着這座風流的江南城市。

在渡口的左側,遠離人群的地方,孤零零地停着一輛馬車,馬車邊上,一名白衣女子正在翹首眺望。

當蘇牧看到那道倩影,以及縮在馬車裡頭的另一個身影之時,他便露出了微笑,朝那倩影揮了揮手。

站着的白衣女子自然是虞白芍,而躲在馬車裡嘟嘟囔囔罵著的,是巧兮。

看着蘇牧揮手,虞白芍笑了,巧兮卻哭了。

人生總不可能十全十美,正是有着諸般遺憾,才使人更加的珍惜現在。

蘇牧很明白這個道理,他也早已放下了這些,只是他的背後,仍舊背負着虞白芍親手刺繡上去的大團花錦鯉刺青,僅此而已。

雖然是初冬,卻又有着溫暖的陽光,有離人漸漸遠去,他望着左岸上的白衣佳人,離人望左岸,望着望着,也就忘了。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但很多時候,你以為你已經遺忘,其實並不是,只是那些該遺忘的東西,都已經成為了你的習慣,成為了你生命的一部分,你不再感受到他的存在罷了。

只有當某些畫面,偶爾勾起你往日的回憶,才會從你骨子裡,把這些東西都喚醒過來,那時候你才會發現,原來遺忘,才是真正的刻骨銘心。

當然了這也只是虞白芍的心思,至於蘇牧,他已經收回了目光,因為再不收回目光,漫說扈三娘和雅綰兒,便是彩兒小丫頭的目光,都夠他受的了。

船家都是龍揚山的老手,熟悉水道,所以航行異常的順利,蘇牧等人在甲板上站了一刻鐘,直到踐行的人群漸漸模糊,他們才走進了船艙。

扈三娘與蘇牧是經歷過航海的,這點水路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太多的新鮮感。

不過擁有了視力的雅綰兒和頭一回出遠門的彩兒丫頭,卻興奮不已,對沿途風光讚不絕口。

只是大船出了江寧地界之後,沿途就沒有太多的建築,甚至沒有什麼人煙,偶爾有船隻路過,她們也會自覺地鑽入船艙,避免被人見着。

經過幾個月的“錦衣玉食”,白玉兒這頭牲口已經有成年豹子那麼大,只是越發的痴肥,她顯然對航行極為反感,一直不願鑽入船艙之中,似乎對船艙有着心理陰影。

大船走了一下午之後,暮色沉沉,陰雲又開始聚攏,低低地壓在江面上,江風也越來越大,越來越冷,蘇牧便硬抱着白玉兒進了船艙。

彩兒丫頭已經準備好熱飯菜,扈三娘和雅綰兒就等着蘇牧進來用餐,白玉兒似乎被飯菜吸引了注意力,拚命掙脫蘇牧的懷抱,便主動往船艙里竄。

“果然是個吃貨!”蘇牧不由笑罵了一句,然而他的目光很快就凝住了。

因為白玉兒穿過了扈三娘等人,越過那地毯上的飯菜,徑直鑽入了艙房之中!

這艘大船一共四層,船員們都安置在了底下三層,最上頭一層就留給了蘇牧他們。

白玉兒穿過走道,很快就撞開其中一個艙房,伴隨着一聲驚人的低吼,一個尖利的女聲隨之炸開。

“啊!!!你這條母狗!嚇死你姑奶奶了!還不快滾開!”

蘇牧等人聽得聲音,也是一陣愕然,因為他們對這個聲音實在太熟悉太熟悉了!

裴家的小祖宗,裴樨兒!

隨着蘇瑜與李輔弼的合作,抬出來朱勔這尊大神,世家豪族的式微只是遲早之事,裴氏自然會早作打算。

然而蘇牧也是沒想到,裴老太公竟然會有這麼大的魄力,竟然讓裴樨兒鑽進了自己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