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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江,是湘江源頭之一。江水清澈純凈,是不可多得的天然礦泉水。江湖中盛產銀色小魚仔,以藻類、浮游植物為食,因此肉質滑嫩鮮美,常被湘西人們加工熏制,是湖南當地的一道名產,這種銀色尖頭的小魚仔,也因此被稱為“東江魚”。

而讓我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次作祟的“河神”,竟只是一隻成了精的東江魚。

雲旗喝了安神助眠的草藥睡下之後,我便吹響青玉笛將她帶入深度睡眠之中。我迅速喚起阿巴,將靈琚託付給向雨花之後,剩下的所有人都隨我一起進入了雲旗的夢境之中。

一陣眩暈代替了之前失重的墜落,看來阿巴的修行也在隨着時間不斷提高,同時帶四個人一起化夢並不像從前那麼吃力了。

我站定後迅速觀察,發現我們果然是來到了河對岸的飛水寨樓腳下。嬴萱身後的箭筒里裝滿了補給的弓箭,雁南歸也一振手腕抽出了青鋼鬼爪,文溪和尚將那串黑色的無患子珠盤在手腕上跟在我們身後,我手持玄木鞭,二話沒說就準備上前踢開飛水寨樓的大門。

哪知我剛邁出步子,身後就有一股力牽制住了我。我停下腳步回頭,卻見雁南歸抬起手臂扯住了我的灰布袍,正冷眼掃視着我,我轉身揮手掙脫掉他的控制說道:“幹什麼?還不抓緊時間?”

因東江魚精吞下雲來還沒過去太久時間,因此我們抓緊行動或許還來得及救孩子一命,故我有此一問。

雁南歸沒有說話,眼神中透露出的更多是清冷,那眼神如同千年寒冰般將我口中呼出的熱氣瞬間凍結。他眼珠輕微移動,看向了我身後的河面。

這時我才注意到,嬴萱和文溪和尚也都被河面吸引了目光。我急忙轉身,卻見那現實中原本平靜的河面居然整齊地從中間劈開露出了河床,形成了一條通往河底的通道,兩側的水簾翻滾涌動,水花四濺。我正納悶好端端的河水為何突然有這般變故,就見河面中央道路盡頭出現了一個銀白色的身影。

隨着那身影的走近,四周腥臭之氣大作。身邊的雁南歸突現怒容,瞬時就抬起了青鋼鬼爪。我定睛看去,那銀白色的身影竟愈發變得巨大,塌扁的魚嘴醜陋不堪,兩側腮瓣開合,一雙青綠色凸起的眼球中凶光閃動,而那巨大的銀白色身體上鱗次櫛比地布滿了堅硬如鎧甲般的鱗片,而那原本連接魚尾的下半身,卻分明是一雙人類的腿!

“鮫、鮫獸!?”文溪和尚最先反應過來,驚訝地呢喃道。

鮫獸?我僅聽過傳說中的鮫人,《博物志》有云:“南海水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織績,其眼能泣珠”,指的便是那人首魚尾的鮫人神族,他們身形流線修長,容貌近似人類,男性俊美,女性嬌柔。他們上肢與身體兩側間連有半透明皮質翼和飄須,顯得漂亮飄逸,也是在海中遊動的必要。下身自腰起附有多條長於腿的裙狀透明薄帶,和一條顏色艷麗的魚尾。

鮫人多生活在深海之中,無法在水外生存,沿海的漁民會經常聽到深海之中傳來的詭異歌聲,那便是鮫人交流的語言。自古以來有許多典籍都有記載鮫人神族的資料,南海島上的漁民也經常能見到鮫人擺尾的身影,甚至在南方一些純凈的湖泊河水中也常有鮫人的影子。

他們如雁南歸的朱雀神族一般被人們奉為“神”,據說他們掌管水域,能夠控制降雨,眼中流出的淚水甚至能化作奇異的珍珠,還能利用鱗粉和魚油織出名貴的鮫綃,不僅光滑防水,戰鬥時還能化作堅硬的鎧甲。

這些關於鮫人的傳聞我都耳熟能詳,可是文溪和尚口中所說的“鮫獸”,又是怎麼回事?

在我開口之前,嬴萱已經提出了疑問。文溪和尚示意我們躲在飛水寨樓的角落裡伺機而動,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古籍上有載,在鮫人神族的領地南海中,有一群身份地位低微的特殊群體,他們不像鮫人那般擁有絕世美貌,而是和鮫人正好相反,魚首人身,面貌醜陋,稱之為鮫獸,被鮫人神族作為奴隸來進行販賣奴役。”

我疑惑地說道:“那這鮫獸,算得上是神族么?”

雁南歸似乎有些不自在,畢竟他作為半妖,也是被朱雀神族排斥在種族之外的異類,因此沒有發表意見,而是默默觀望前方,思索着合適的戰略。

文溪和尚搖搖頭:“鮫獸多是水中蝦魚自行修鍊而成,本無神族血統,最多只算得上是魚精,並不能被稱為神族。而關鍵在於,這些鮫獸通過吃人來增加自己的修為,企圖推翻鮫人神族的統治而獲得自由。”

原來如此,這東江魚精定是為了源源不斷地獲得鮮活的孩童,才與那黑衣人勾結想出了這麼一個騙局,用以蒙蔽芙蓉鎮村民的雙眼。

只不過……這區區東江魚精,又是如何做到控制河水斷流、驅散雨水,甚至讓芙蓉鎮的村民世世代代孕育數量龐大的雙胞胎姐妹呢?

還未等我思考明白,那巨型的東江魚精就已經通過開闊的平台爬上了飛水寨樓,我們四人根據雁南歸的指示,急忙從寨樓一側的迴廊繞到了頂層,決定從上面給這個魚精來個措手不及。

距離那東江魚精越近,那腥臭的味道便更加濃郁。嬴萱索性將手腕上系著的絲巾綁在了臉上用以阻隔臭氣,而我們三個大男人只好皺眉強忍,壓低了身子向那魚精停留的位置移動。

寨樓同樣是木質結構,樓下傳來的隱約的哭聲,應是雲旗和雲來見到如此醜陋的龐然大物而被嚇到,我們加快了腳步,抵達了最佳埋伏的地點——祭祀檯子的正上方。

雁南歸示意我們先不要輕舉妄動,畢竟這麼大一條魚精,少說也有上百年的修為,我們莽撞行事必定吃虧。我們四人匍匐在頂層,透過木製的夾板向一層望去。

雲旗和雲來兩個小娃娃抱作一團,雲旗已經嚇得閉上了雙眼,卻又突然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一樣,努力逼迫着自己顫抖着睜開了雙眼。我知道,她是在努力記住這東江魚精的樣貌,好為我化夢提供幫助。畢竟夢境是由人深層的記憶所主導,記憶愈發明晰,那麼夢境就越接近現實。

我為這兩個小娃娃的勇氣而感到震撼。那東江魚精魚頭一擺,猛然將自己笨重的上半身摔在了祭祀的平台上,整座飛水寨樓都發生了強烈的震動,索性這大型建築比較堅固才沒有發生塌方。看那東江魚精行動十分遲緩,兩側的魚鰓一開一合,弧度彎曲的魚嘴猛然大張,腥臭的味道便更加濃郁了。

“吃……吃!……我要……吃……”

那東江魚精如同痴傻一般呢喃着,這也更加讓我確定了他的背後一定有幕後主使。我們屏氣凝神伺機而動,時刻準備在雁南歸的發令下奮力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