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说网

那老者看他一眼,不明所以,听他口中道出了几味中药,便顺水推舟,说道:“我听公子口中嘀咕,原来公子精于医道,那公子是要抓当归与茯苓两味药了。”

心下却嘀咕道:“当归不是治掌伤之药啊。”却动手包了两味药,递将过来,说道:“给你!一共八文钱。”鱼幸脸色尴尬,低声朝那女子道:“我身上没钱。”

那女子道:“我……我胸口前荷包里有,你拿出来付钱吧。”鱼幸目光斜扫,发觉桌子上坐着的那人不断看向自己来,知道不便久留,匆促从那女子怀中取出钱袋,抓出碎银子,递给掌柜,接过他退来的钱装入荷包之中,说道:“多谢了!”转身便走。

出了医馆,只听那女子道:“你怎么知道要用这两味药?”鱼幸道:“我……我也是听一个人说的。”那女子奇道:“什么人?”

鱼幸道:“我和他也是初次见面,不过听闻别人说他医术厉害的很。方才我抓药之时,掌柜的满眼惊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治你的伤。”那女子神色自若,道:“当归与茯苓两味药都无毒,试一试也不打紧。”

鱼幸知她抱了侥幸,又听无毒,松了一口气,似觉不妥,说道:“哦,对了,我还你钱袋。”那女子道:“不忙,你可否再答允我一件事?”

鱼幸问道:“何事?但叫能及,自当应允。”那女子眉目下垂,硬着气说道:“你可否抱……抱着我去找一处客栈安置?”

这话正合鱼幸之意,心想:“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这姑娘伤得厉害,其他的事情,先搁置搁置,救了她再说。”

满口答应道:“这个自然,你的掌伤非同一般,须得寻一个僻静暖和的所在疗伤。”那女子道:“你身无分文,将钱袋还给了我,待会儿住客栈,你重新从我怀中取出去么?”此言一出,陡觉轻浮,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鱼幸对她轻言置之不理,将医馆中抓来的药夹在腋下,放足奔走。他深恐上下抖动,触碰到那女子的创口,是而脚下留心,平稳得如躺在床上。那女子对安县一带形势熟悉,哪里有医馆,哪里有客栈,她都不言而知,不断出口指点鱼幸前行。

镇上街北有一家“芙蓉客栈”,距二人最近,只奔了片刻,已到了客栈。

店伴见深夜了,还有客人来,听说两人要住店,满脸堆笑:“小店今日当也是生意兴隆啊,开店以来,还是头一遭呢!”低头哈腰,殷勤地在前引路。

上了客栈二楼,径直朝东首倒数第四间走去,推开房门,站在门边,欢笑道:“也真凑巧,我们客栈只剩下这一间上房了,便如特地给二位,咳咳,给二位安排的。”

鱼幸眉头一锁,他从未与怀中这女子见过面,别说是共住一屋,即使是同桌进餐,也是不可。正要出口拒绝,怀中那女子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好,便住这一间吧!”

鱼幸再也不耽搁,问明了价钱,从那女子的荷包中取出一块碎银子,掷给店伴,吩咐他不可让任何人前来打扰。

那店伴望他一眼,又看她怀中的姑娘一眼,陡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鱼幸挤眉弄眼地坏笑,嘴里连忙答应,迫不及待将银子收回怀中,转身去了。

鱼幸对他一笑摸不着头脑,也是一笑置之,当下不容思索,大步跨入,扶那女子坐在床上,把抓来的药放在桌子上,问道:“姑娘,这怎生用法?”那女子道:“劳烦你去叫店伴将这两味药煎了,多给他些银子就是了。”

鱼幸问道:“那你呢?”那女子道:“你给我输了不少真气,少说也能捱上半把个时辰。”鱼幸心下一疏,应了一声,拿着药下去找店伴煎了。

那少女听得脚步声响,心里起伏不定:“这人同我素不相识,却怎么让我如此心安?”想及这里,脸上竟然发烫得厉害。

那店伴收了鱼幸的银子,喜得迷花眼笑,不消一会,将药煎好了,盛给鱼幸。鱼幸道:“多谢了。”店伴嘻嘻笑道:“不用,公子的娘子病好了,才是谢天谢地呢。公子的娘子可生的好看得很哪!”

鱼幸一怔,霍然明白,原来那店伴竟以为那姑娘是他的娘子。心想与这等人解释,定是白饶口舌,越抹越黑。可心中不禁发笑:“我与那姑娘萍水相逢,见她受伤,不过急人所难,连她的容貌也不曾看清,姓名也不知道,这店伴真也好笑之极。”

随口忽悠了几下,端着药回到了房中,却迟迟不敢喂那女子服药。那女子讶异:“怎么?待会儿药都要凉了。”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又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寥寥数字,竟然已将意思表明。

鱼幸彷徨也无计,将心一横,端药给她给她喂了下去,扶她侧身躺下。

给她拢上被子,随即远远退开,找一张椅子坐下。过了一会儿,药性发作,那女子已入睡,尤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鱼幸心中一喜,忖道:“难道这两味药当真能治她的掌伤么?”

忽然忆起方才店伴的那几句话,不禁放目朝那女子的脸上扫去。

烛光之下,但见她面容娟秀,未施粉黛,五官细致,棱角分明。秀目紧闭,长长睫毛铺在其上,便如同荷花卧水,芙蓉安睡,犹如画中人儿一般。年纪约比凌苏雪小一些,看来十七八岁左右。

之前他仅念存救人,竟未发觉这女子是个罕世难逢的美人,先前在破庙中时,觉得凌苏雪好看,这时心中突然将两人放在一处对比,竟然不分上下。惊鸿一瞥之下,不由得心猿意马。

蓦地窗外一阵寒风吹来,弄得窗棱扑突作响,鱼幸陡然回过神来,只觉脸上发烫,暗暗自责:“我此刻意在救人,怎能有这般想法?我堂堂七尺男儿,若对这姑娘存了旖念,与那市井流氓有什么分别?”

当下收心摄神,挺直腰板,运功打坐。一时间,只觉得灵台空明,半丝杂念也无,四肢百骸舒适无比。他双目虽闭着,但仍能够感觉月渐西斜,已过中夜。再行两遍行功,心中更是舒坦,忽听得床上那少女“哼”地一声,似极为痛苦。

鱼幸大惊,慌忙睁眼,只见床上的她身子不住颤抖。鱼幸骇不可遏,一步跃上前去,问道:“怎么了,怎么了?”那女子挣扎一下,突然左手上舞,鱼幸一把抓过她的手腕,但觉湿漉漉的,手臂上竟然冒出了这许多汗水来。

蓦然只觉得她“阳池穴”上一阵真气冲来,不备之下,犹如给针刺了一下,又见她脸色苍白,黄豆大的汗珠不断从螓面上滑落,登时张皇失措。

她“阳池”上来的真气更疾,愈加乱撞。正无计可施之间,忽听得窗外有人叫道:“阳池穴!”隐隐约约中,听得是个女人的声音。

鱼幸大吃一惊,何时门外来了个人,自己却作不知晓,听那人并无恶意,说了这三个字,再无声音。鱼幸本想出去探个究竟,可急于救人,也就作罢,听到“阳池”一穴名称,蓦然觉得好生熟悉,忽然想到郝先生唱的最后一句“大醉阳池顺六阳”,脑袋中灵光乍现,登时明白过来,伸出食指,一指戳在她腕处“阳池穴”上。

乍给戳中,那姑娘体内的一股真气骤然退了回去,她身子的颤抖也渐渐缓了下来。鱼幸额上汗珠急出,反复念:“阳池顺六阳,顺六阳?阳池属手少阳三焦经。难道是要将她的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以真力缕顺?”

言念方及此,忽听得门外那女人的声音又响起:“自阳池而去,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

声音细若蚊蝇,却一直附在耳旁。鱼幸应道:“小子幸得门外君子指导,多谢了!”那人并未回答他的话,也是就此没了声音。

鱼幸万急之下,别无他法,只得将那女子扶起,依照门外那声音的指导。运起全身力道,分握她左右手上的“三间穴”,徐徐输入真力,助他这“六阳”穴道循环。真力进入她体内,只觉畅通无阻,在她体内如顺波行舟。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已打通了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手太阳小肠经三处。这三处行通之后,她心脉渐趋平常,看来这法子果然行得通。

鱼幸再复运劲又过了一个时辰,时趋丑时,又将另外的足太阳膀胱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三处行通。

鱼幸运真气间,只见她脸色由苍白转青,又由青色转为红润;呼吸由浑浊转为清晰。再检视她左肩的创口,黝黑已变为红色,且已合拢了。

鱼幸虽不懂医术,却知这是愈合的兆头。当下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接着走至小轩窗边,推开窗子跳到庭中,举目四望,只见一轮月亮挂在天边,侧耳倾听,虫鸣声音啾啾不断,却哪里有什么人影,更别说能够听到别的声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