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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碧云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美人,尖尖的下巴,一双盛着柔柔忧愁的潋滟眉眼,不笑是像是晴空的静雪,笑起来就是雪融化后那点晶莹射的绚丽清光。

只是这一笑不经常,频率低的比旅人途中恰巧看见昙花于角落中盛开还低。

恰巧的是,顾安属于那个上天注定,会在某一瞬间突然瞥到昙花一现的幸运人。

顾安发现了冯碧云的美。

前来祝贺新婚的同学,几乎都拍着顾安的肩膀,痛心疾首的顿足,说,你说冯碧云那时候就是个画中人,山清水秀的就差拿着把素娟团扇了,怎么一到你小子手里就活生生的了?

顾安那时年轻,脸皮还欠佳,红着脸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新婚夫妇,两人正是你情我浓时,再加上顾家就算把家产全刮了,那还够吃个两代人了。于是,顾安也当了几年的花花公子,上流社会的娱乐场所没有他不去的地方。

当时顾思已经两岁多,白软的团子样,逮着谁都叫谁爸爸。

顾老爷子一看这还了得,时间就吝啬的割舍给他这一个儿子的生存机会,就算太疼爱也不能放任他花天酒地。

顾老爷子当着儿媳的面,在餐桌上说的顾安面红耳赤,谁知平时自负的儿子受不了在妻子面前失颜,又羞又恼之下就拿着外套出了门,拍的房门咣当直响。

冯碧云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怀里的小顾思跌到地上。

时间能磨合一切事物,好脾气能变坏,坏脾气能变软,连最为刚强的尖物也可以一瞬间化为绕指柔。后来经过了顾安冒然投资,而被投资方和担保人一同消失后,冯碧云就慢慢强硬起来,一双总含着脉脉温情的双眼,也能使那一点凝聚的视线让人有些惧怕。

再后来女人的眼睛里又多了一抹忧愁,跟以前少女时期不一样的忧愁,这是一种含着骨肉分离的时时刻刻被缠绕被记忆起的悲哀。

而男人心里的柔软一方也被刺了一刀,像是沙漠中的骆驼刺,芒扎扎的就在某一处摇曳,硬硬的摇动。不过在面上这是一种看不到的伤痛,男人们总是隐藏的很好,就算被冠上冷血动物的名号,他们也不会将致命的脆弱展现在空气里,暴露在不相干人的视线里。

冯碧云如过往云烟般的将记忆一一过目,一帧一帧的缓慢放大,再一段一段的用眼泪洗刷,不够,就在用整夜整夜的时间去祭奠。

所以说,美人不老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一件事,那只是属于欣赏者自我缅怀的一种方式,可以在松弛的肌肤中隐隐看到当年自已也拥有过的岁月。

冯碧云看着窗外,心力交瘁。

她所倾尽一生去奉献埋没自己青春的地方,她所希望他们的延续所长成的样子,都统统的化为了一缕烟,参杂着一丝乌黑,薄气中不易挥发的烟。

所以,当她的顾念胆怯犹豫的靠近她,为装睡的她轻轻盖上毛毯的时候,她没有说话,透过镂空窗帘所投射进来的月光,能清晰的照出顾念眉眼中含着的忧愁。

她自诩不是个尽职的母亲,也不否认她是有些偏心。

因为顾思像极了她的父亲,早期的顾安,勇敢大胆,自信张扬;而顾念就是后来变化了的顾安,有些柔软、安静。

冯碧云静静的想,脑海中全是年轻时的顾安,恣肆张扬的笑容。

就这样顺其自然的,她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尽数为顾思汲取出来,把那些安静的无害的放任自己生长的东西交给顾念。

如今的当家人,冯碧云吸口气,默默的目送着一个单薄的小身影独独的走去。

哎。

她叹口气,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是,双手总是可以蜷起来,手心被安全的保护着。

回过头去的顾念,也叹口气。

混着挥之不去的湿漉漉的快要发酵的感情,溢不出,也填不满。

沈夕在医院,正好在脑科的病房里。由于送来救治的及时,所以只是有点轻微的肺炎,沈母和后来才赶来的沈父害怕会烧的脑炎,所以就把沈夕劝说到医院顶楼的病房里。

沈夕醒来第一句话就让沈母足足吃了味,说,顾念在哪里?

她很好!好的不得了!沈母语气透着不屑,削苹果的力度也突然加重。

哦。沈夕沉默,没事就好。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站在窗户边背对着他们的沈父突然转身,阴影在成熟疲惫的男人身上漫延,像副剪影画。

没有。连停顿和犹豫都懒得表示,利利索索的语气让沈父极其不爽。

逆子!沈父胸膛起伏,额上的青筋暴乱,没出息!为了个女孩就这样糟蹋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你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沈夕沉默,他没觉得这是种‘糟蹋、耽误’自己未来的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凭借自己的能力,难道非要独独通过高考唯一一条途径才能实现目标吗?他敢保证,当时的自己就算没有跑出去找,他也没有心情把面前的文字辨析出来。何况,得知顾念不在时,心上像是有条藤蔓,带着刺带着火,吐着信子烧着全身上下,心中那一阵不正常的跳动,更是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心意。

那是他、以后的他生命中最脆弱的一部分。那部分生命里住着一个小女孩,长着一副山清水秀的模样,与世无争,用着最纯净的眼睛去看待每一个被社会污浊后的事物。

以后,我也能养得起你们,不用担心。沈夕声调没有一丝起伏,淡淡的说道,这不光是个让父母放心的保证,也是他为自己许下的期愿。

……哼。沈父要的不是这个回答,但儿子苍白虚弱的样子,让他心疼,忍下无奈,索性转过身去,不去看他。

“夕儿啊……”沈母欲言又止,却看到沈父向她皱着眉摆了摆手,就把话咽下肚去。

沈夕心里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的平静,谁见过一个父亲见到自己受伤儿子的第一眼,不是关注他身上的痛,而是朝着他冷静的问道,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凉拌。

顺其自然,然后发挥他得天独厚的能看到机遇的能力,不愁他的未来。更不会给沈家丢人。

哦,对了。沈夕闭眼之前想到了可乐,那一瞬金毛的鼻尖凉凉的贴过来,在耳边嗷嗷的嘶叫。看来,要对它刮目相看了,沈夕笑。

第二天,天朗气清,温度较之往日不算太闷热,而且路边的芍药花也开的正是时候,盛放的肆意,好似要尽情挥霍这个明媚的季节。街边微风吹拂,也带着属于芍药的淡淡清香。顾思拿着补品,心想,这真是个看望沈夕的好日子。

昨天才跟妈妈打听好沈夕住的医院地址,今天早上她就迫不及待的好好打扮了下,美名曰‘看望昔日同学’。哼着歌,笑的让太阳失色,连路人也纷纷回头驻足。